你上当了!他装作稍加思索样子便道:“三月产季刚开始,而六七月才是去盐场清查的最佳时候,当前还以扬州城为主的好,毕竟是两淮盐业的首脑之地。”
李佑挥了挥绣有虬龙的大袖,赶走眼前的一只苍蝇,“本官不想与老中丞争辩,免得伤了和气。既然各有所见,那便上奏朝廷,请朝廷定夺罢!”
“你…”杨抚台觉得李佑这是威胁。这点小事也奏请朝廷,不怕被朝廷大佬骂成昏庸无能、尸位素餐么?
再说杨抚台目前对写章本上奏有点心理阴影,尤其是涉及到李佑的奏本,变数太多了,根本把握不住情况。
更重要的是,奏请朝廷,再等批复,时间最少也是半个月后,李佑拖得起,他却拖不起。天子三月大婚,然后南巡谒祖,到扬州时间大约是四月底,在此之前的时间委实不多。
李佑当然可以拖一天算一天,忙于修行宫造园子盖祠庙就可以了,但是杨大人想要有所表现,就不能无所事事的拖着。
想至此,杨抚台觉得自己认准了李佑的脉络,要么是躲,要么是拖。
啪!巡抚大人拍案道:“李大人所言极是,那本部院便临时调遣你去清查盐场!”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李佑张口反驳道:“下官乃是江都县正堂,一县之事系于一身,无朝廷授权不得擅自离开县境。故而老中丞的乱命有所不受!况且盐场涉及淮安、扬州两府,下官何德何能可以越界?此事非老中丞亲往不可!”
李佑说的一丝不错,国朝体制里,府县正堂官绝对不可轻离县境,否则就是罪行。凡是需要外出公干的,要么委托佐贰官,要么委托胥吏。
杨抚台立起身子,严肃的对着皇命旗牌行礼,此后又道:“本部院忝为总理整饬盐法事,而你也被朝廷任用为整饬盐法差事,这便是朝廷的授权,本部院自有临机处断之权。”
又大喝一声:“李佑听令!本部院以总理整饬盐法之名,调遣你这同为整饬盐法差使去清查盐场!”
杨抚台这道命令几近于声色俱厉,气氛陡然紧张万分,宛如剑拔弩张。他与李佑绕了半天圈子,只为的是这一刻。
盐运司丁运使半晌无言,只在一旁看着杨抚台与李佑唇枪舌剑,越来越激烈,他除了得意还是得意。两个差使如此内斗,还能整饬出什么花样?
高运同则想到一个很学术的问题。假设杨抚台拥有尚方宝剑,而李佑没有文官身份,只是军前抗命的部下武将,那么杨抚台可以拿着尚方宝剑去斩拥有免死金牌的李佑吗?是尚方宝剑大还是金书铁券大?想来想去很是纠结。
丁运使忽然又记起,他任职八年,手脚主要都在规定产量之外的余盐上,若让李佑去盐场清查,说不定真会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打圆场道:“李大人,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抚台给你两个差事,总得选一个罢。你若觉得去盐场会误了江都县公事,那不如选另一个。”
李佑倚仗整饬盐法差使身份,不耐烦的斥责道:“丁大人身为运司正堂,竟然如此糊涂!如今正是盐商认领盐引、缴纳引课的季节,若本官去你们运司清查,再纠察盐商,那人人自危之下,盐引还销的出去么?误了国家用度,你能担责么!”
丁运使自以为去转圜,却招来李佑不领情的劈头盖脸训斥,一气不再说话。
顶了巡抚,训了运使,李佑仍不在意,无非感慨几句朝廷赐予的虎皮挺好用…
随即他正一正冠服,轻笑几声,起身道:“既然如此话不投机,下官告辞了。”
瞧着他转身向外走,杨抚台不怒反喜,这是急眼了使性子罢。当即拍案斥道:“李佑你这是何意?先有抗命不尊,又有目无尊上!撒泼耍赖不成体统!身为朝廷命官,岂有如此行事的,本部院要劾你一本!”
李佑莫名其妙的说:“何来目无尊上之说?”
“本官总理整饬盐法事,而你却不听差遣,一意孤行违抗上命,敢不认罪么?”
李大人摇摇头,“老中丞此言差矣。朝廷以你为总理整饬盐法,让下官兼理整饬盐法事,从名称来看,乃是让你我根据权责各自整饬,下官在江都县行事,老中丞在两淮地区行事,并无从属之分啊。”
曾经混过内阁、官职多达三四十个字、差遣数目满朝第一的李大人对各种差遣典制很熟悉,又怕众人没听明白,解释道:“如果以老中丞为主,下官为从,那么下官的差事应当是协理整饬盐法或者赞理整饬盐法,可下官只是兼理整饬盐法事,并无这个协或者赞字,所以与老中丞没有从属之意。”
这也行?杨抚台没有想到李佑突然玩起文字把戏,死抠几个字眼硬解强辩,他不擅长此道,当即气的要吐血。
而且李佑这个兼理整饬盐法事,还是他亲自推荐的。当时杨抚台并不知道自己也被李佑推荐了,即将成为总理整饬盐法事,只想着让李佑独当一面去,所以没有用协理或者赞理这些标明辅助从属的字眼。
如今看来,有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味了。谁知道这点小小的说不上疏忽的漏洞,在这里被李佑抓住了。不得不说,国朝文字博大精深…
“老中丞如果需要人手,可以向朝廷另行奏请别人为从属,协理老中丞整饬盐法。至于当前,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