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三,你欠他三十年阳寿,又欠了他一条性命,你可愿就这么不闻不问,就此放手?”
温墨凝的声音很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讥讽。
裴三三听在耳边,痛在心上。
整颗心就像被一万把刀凌迟一般的痛楚,为何连死都摆脱不了这古老的情事冤孽?
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温墨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
她只记得迷蒙间,有人丢下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我最后帮你一次。
他已经被听风眠的人,当作不知名的孤魂野鬼收走了。”
裴三三站在风雨里,被倾盆大雨浇得彻头彻尾,这春雨爽辣得不像话,到底是江城的春雨。
没错,她在江城。
此时的江城已经是春天了,裴三三记得自己穿越离开的时候,全国都是深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季。
街上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偶尔有穿着花花绿绿雨衣的小孩子,穿着可爱的雨鞋故意淌水。
这大雨叫人不会去留意一个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女子。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一栋雕梁画栋的建筑前。
当真是时光荏苒,恍如白驹过隙。
还记得她第一次涉足这里,对着那棵桫椤惊叹不已。
“二师兄真有本事,住这么漂亮的地儿。”
“桫椤而已,很平常好么?你说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个玩意儿,跟山炮似的?”
她轻笑出声,真实久远的记忆,久远到,面容都模糊了。
那人的音容笑貌已经在她记忆被深深地掩埋,时光的巨浪一层又一层地区拍打着记忆的沙滩。
哪怕突然有一天,这个装着秘密的漂流瓶又回到你手里时,开启记忆的封印,却发现早已经不是当初亲手放飞的心境。
是的。
如今的她,早已经不再为他动容。
是谁说过,人这一生会遇见两种人,一种人用来怀念,另一种人用来执念。
裴三三,她的怀念和执念,都随着那一剑横颈而灰飞烟灭了。
叹了口气,她还是走到了熟悉的楼层,伸手敲门,许久不曾应声。
二师兄果然不在这里,他去哪里了?
跟素素去重庆?
还是在满世界找她?
好像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所希望。
裴三三下楼,站在楼下看了看高高的楼层,每一层突兀伸出的空调散热器都在吸引她的视线。
深吸一口气,裴三三跳上了,一楼的空调散热器。
她现在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没有道法,连进一间平房的公寓都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也幸好叶星蕊会武功,不然她只能去盖报纸睡天桥。
拧开天窗的螺丝钉,她从窄小的天窗爬了进去,室内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看得出,主人并没有回来过。
裴三三也不确定夏雪逸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是除了在这里等他,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没有钱,没有顾世杰,只有温墨凝提供了一张从京城回江城的机票。她从飞机场出来,就径直走到这里来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找了一间安身立命的地方,她好像一无所有。
她终于发现了自己前半生的无能。
没有师傅和师兄,她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根本没法子在人界生存。
那时候,刚开始以“十个条件”为借口,赖在程星索家里,蹭吃蹭喝。
后来又脸不红气不喘地接受顾世杰一次又一次倾力相助,说的不好听点儿,她就是网上那些人说的“绿茶婊。”
从来没有自食其力地生活过。
就连去救兰若,她也只能指望“夏雪逸”。
在夏雪逸回来之前,裴三三对自己的生活茫然无措。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屋里没有开灯,阴暗的光线里,少女窝在沙发的角落山安静的沉睡。
三天后。
公寓里最后一个瓷器终于在她手下碎成了渣。
夏雪逸精心收藏的瓷器已经在他她手下悉数阵亡。
裴三三暴躁得要抓掉自己脑袋上厚重的头发。
她除了会用浴室和电视机,几乎什么都不会,就连水都是喝的生水。
这里的自来水没有山里干净,喝下去没一会儿就肚子疼。
叶星蕊这具身体原本就在皇宫里受过湖水侵蚀,还有冷宫那场严重的风寒肺炎,底子元气已经不好了。
现在挨了三天饿,肠胃疼了三天,她整张脸蜡黄蜡黄的,病得像个纸片人了。
病怏怏的倒在夏雪逸的床上,她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不太清楚,恍惚间又看见了兰若,他端着一碗药,悄无声息地站在她床前,眼神高洁慈悲。
“兰若——”她伸出手,眼角一滴泪滑落。
午夜梦回多少次,都是这样的场景。
你可知,我有多想,一辈子都不要从那座冷宫走出来。
“兰若”抓着她的手,握在手心,依旧是春风拂绿的温暖。
——
裴三三是被面香味引诱醒的,她醒过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
不是眼泪,是口水。
她惊愕的坐起身,盯着床头的一碗泡面,有些莫名。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才如梦初醒。
“是你。”
久违的男人露出欣慰的笑,点头道,“三三,是我。”
裴三三的眼神却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眼,就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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