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兄弟们,撤退!”
残破无边的废墟中,林恩大声招呼着身旁的士兵们,这些不尽是直接归属自己指挥的,但他的从容、他的镇定乃至他的洪亮声音,俨然成了这些德军战士寄予信任的指引。强敌当前,时不时有炮弹呼啸着落下,爆炸的声威乃至光亮都震人心魄,他们却没有一窝蜂地向后逃命,而是井然有序的交替退步、彼此掩护,尤其是背负方形蓄电池盒的夜战兵,当然不让地肩负起了断后的危险担子。
困境中的秩序,本该让任何一名指挥官都感到由衷的欣慰,然而长久以来,林恩喊得最多的恐怕就是“撤退”和“后退”。同样是指挥官,谁不愿意意气风发地高呼“进攻”、“前进”?
随着步兵们的行动,两辆在敌人炮火中有如钢铁炮台般岿然不动的“虎王”重型坦克亦倒车后退,格外吵杂的轰鸣声中,沉重的钢制履带铿锵响动,车身上的砖块碎石亦纷纷滑落,再加上出气孔喷出的阵阵烟尘,这场面看起来颇有气势。为免在后撤过程中被对手击杀,德军坦克手们在艹纵座驾退出废墟后,仍尽可能保持车体和炮塔正面向前,如此后退了大约二十米,它们依次倒入介于两条大街道之间的残破小街巷。并排战斗横队变成了一前一后的纵队,却不是完全笔直的直线纵队,而是前面一辆紧靠街巷左侧、后面一辆紧靠右侧,不论敌人战斗车辆出现在哪一个方向,都至少有一辆可以获得地形的庇护。
紧随殿后的“虎王”,林恩既要关注正前方废墟地带的动静,又要不时地关注士兵们的状况,反倒是稍稍忽略了脚下,拌蒜的情况频频发生。这街巷平时也就能容纳两辆汽车迎面穿行,只是拜盟军的猛烈轰炸所“赐”,瓦砾碎块基本填平了人行道与车行道之间的台阶,从而变相拓宽了街道的行车空间。街巷两侧仍矗立着不少三四层楼的建筑物,乍一看巴洛克风味十足,然而这些建筑无一例外地呈现出焦黑惨淡的色泽,窗户玻璃自是一片不剩,除了一些耐高温的金属窗户框还能看到,其余门洞和窗户位置都只是留着各种形状大窟窿,夜幕下,仿佛各种鬼怪张大了嘴巴想要吞噬从街巷走过的任何活人。
德军撤退之后,苏军那边的炮火并没有持久地肆虐空荡荡的废墟,他们显然注意到了德军阻击火力的“消失”,林恩很快从红外望远瞄准器里瞧见一些谨慎而敏捷的身影——他们虽然超出了红外夜视仪的有效作用距离,有纵横交错的炮火以及远处时不时刺破夜空的照明弹所提供的光线就足矣进行非精确定位的观察。如林恩所料,不多会儿,“咻”的一声尖啸惊魂而至,瞬间击中街巷右侧的一栋建筑,爆炸产生的光焰刹那间照亮了一些德军士兵的身影,偌大的水泥块和石块随之砸落下来,仿佛这一带正经受最猛烈的地震侵袭。
“注意躲避!”有人艹着德语大声提醒同伴,好在那旁边并没有士兵经过——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命在这种险情不断的战场上熬到最后,在短促而尖利的“咻”叫声中,威力强劲的炮弹接踵而至,更多建筑在这种比地震更加狂暴的摧毁手段中崩塌碎裂,大大小小的水泥块和建筑商使用的经打磨雕琢的天然石材使得这街巷像是遭到了冰雹袭击,被砸中之人轻则疼痛、重则受伤,有的甚至被直接砸晕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两辆虎王坚厚的躯体成了士兵们唯一值得依赖的庇护,但在倒车过程中,没有后视镜指引的坦克驾驶员无法观察到后方的情况,一阵极其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左侧那辆径直碾过一辆遭到废弃的垃圾车,紧接着又撞上了已经没有水压的消防栓。这还不算,当敌人一发高爆弹砸落车前,驾驶员大概是因为紧张而出现了艹作上的失误,导致坦克在继续后撤过程中产生了向右的偏转,屁股硬生生地撞上建筑物外墙,而这堵看起来又高又厚的墙体却如同腐朽的枯树干,一撞既倒。纷繁落下的大块水泥砸在“虎王”炮塔和车身上部噔当作响,让人不禁捏了把汗。要知道这动力系统复杂的大家伙一旦熄火,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发动起来。
“嘿,洛夫,往我这边来!”
看到灰头土脸的同伴差点被己方的“虎王”暗算,林恩情急之下很是大声地吼道。
布吕克之前在关键时刻并没有故意玩失踪,而是差点被苏军炮火掀起的尘屑活埋掉,右腿也被水泥块狠狠砸了一下,这会儿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
撞破了墙,“虎王”坦克后面一半都插入到了建筑内部,它旋即停了下来,经过一阵咕隆咕隆的怪异响声又猛然向前开动。比起驾驶普通汽车,驾驭这六七十吨重的庞然大物果然要费力得多。只见它重新回到街巷上,缓慢行进艰难地顺时针转向,紧接着重新挂回到后退档,开了几米,驾驶员又意识到位置还是不够正,只好又顺时针地转了几度,这样才能在不改变方向的情况下沿着街巷顺利后退。
如此麻烦的折腾,林恩看了都有些担心,可这辆“虎王”除了背后多了一些砖头石块,完全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顺当当地沿路倒车,偏偏是另一辆循规蹈矩的“虎王”在两分钟之后莫名其妙地熄了火。听那咕隆咕隆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它会在下一秒重新启动,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大家伙仿佛抱定了主意要在这里睡上一觉,任凭驾驶员在车上还是下车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