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版图在战国七雄里比较特别,国都邯郸并不在居中的位置,而是靠近南境,辗转四五天过番吾,出平阳即到魏境。
路程看似不远,但如果想象一下,在这四五天里每天从早到晚都坐在没有一丁点减震装置的木轮马车上,并且所行之处几乎全都是坑洼不平的泥土路,晴天黄尘掩面,雨天泥泽陷轮,这种感觉应该是非常销魂的。也许坚强的人会对此报以不屑,但再想象一下,接下来还要再经过两个同样地四五天才能到魏都大梁,不知感觉又会如何。
富丁不是第一次出使魏国,但他是文臣,比不上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夫贱仆,每一次去最让他头疼的都是路途,这一次更甚于以前,前两三天还好些,但当车驾离开番吾行了一天的路来到平阳时,他还没下马车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快要睡着了。
平阳是个大邑,兼之处在魏赵边境,驿馆客舍算是比较齐全的,入住驿馆吃完了饭,赵胜见富丁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中大夫一路辛苦,先回去歇着吧。”
“啊?那,那也好。这一路颠簸的,公子也早些歇息。”
富丁这次出使比哪次都累,以前他好歹是正使,出了邯郸万事都由自己做主,然而这次不同,他伺候着平原君公子,就算没有李相邦交代的那些事,那也得赔一万个小心才行。
心上的累远胜于身上的累,其实富丁并不想过多与赵胜打交道,所以听了这话精神不觉一抖,起身拜谢后接着便要离开。然而离开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赵胜见他急着回房睡觉,虽然笑容很是亲热,但是却又抬臂向下压了压手掌,那意思竟然是让富丁再坐下。
这是搞什么怪,让走还是不让走?富丁泄了气,只得再次坐了下来。
“中大夫,我先前也没出过邯郸,没想到这远路这么难走,再这么走下去人岂不是要颠散架了。”
“是啊。兼程不停,就算路顺到大梁也还得八九天,唉。”赵胜的话算是说到富丁的心上去了,他摇着头连连叹了几口气才牙疼似地说道,“公子也别怨下官多嘴,这一路路远道困,哪里比得上邯郸?公子当初就不该逞强请命。”
“中大夫别再提了。”赵胜一脸的感同身受,“君子一言重于千钧,赵胜此次请命还不是为了魏齐。”
“嗐!那魏公子说不准就是一句戏言,公子也太当真了些。”
富丁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文人样,垮着肩膀、皱着眉连连摆起了手,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他和赵胜是什么故交忘年。
赵胜不动声色地又看了富丁一眼,在确信他这是气话也是真话以后,淡淡的笑了笑道:“中大夫,咱们车马劳困,如此走下去到了魏境只怕会败了大赵的威风,不如明日就在平阳驻留一日,好好的歇息歇息。本来赴魏之行也非一日之功,何必赶在这一时半时。”
“这……”
富丁听了这话多少觉得有些不妥,可公子说的何尝不是道理。然而李相邦嘱咐万事小心……小心?在平阳停上一日能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又不是到了大梁。富丁犹豫了半晌,终于“艰难”的点下了头去。
……………
这一夜富丁睡得极香,天大亮醒来时腿脚也没那么疼了,然而他依然选择了赖在床上不起。这好日子实在难得,入了魏境万事要以大赵颜面为重,再想这样舒坦自然没有可能了。
然而天下事往往难以顺遂,当富丁连连打着哈欠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时,一名武士突然轻着手脚走了进来,见富丁一脸不解的睁开眼向他看了过来,连忙拱手禀报道:“富大夫,平原君公子整装相候,请大夫过去。”
富丁现在正迷糊,愣了愣神方才问道:“今天不是不走了么?”
“平原君说是要去畋猎,让小人来请大夫。”
“什么!”
富丁哑然地张大了嘴,一个翻身险些从榻上掉下去。
……
当富丁匆忙穿戴整齐跌跌撞撞的跑来时,驿馆外宽敞的空地上早已摆开了一二十辆从平阳郡守那里借来的战车。马息喷薄声中,大赵平原君公子胜挺立车前,执鞭握辔,高髻斜倚,软甲披身,肩背跨着宝弓,一脸的容光焕发。
这阵势真是要去畋猎呀,难不成还能是攻魏?富丁心里哆嗦了起来,匆忙跑到赵胜车前拽住缰绳,一脸不相信的抬头向赵胜看了过去。
“公子您这是……公子,咱们说好了歇息一日的,怎么好好的又要去畋猎呀?”
赵胜此时堪称神清气爽,本来就十分俊朗的脸颊在软甲衬托下更显英武,他低下头爽然笑道:“中大夫这一夜还没歇好么?”说着话又举鞭向着远方的苍莽的原野指了一指,“咱们大赵以武立国,后世子孙万万不能忘了祖训。你看今天天高云淡,正适合畋猎,咱们哪有错过的道理。”
“公子啊……”
富丁现在连哭的心都有了,平原君这不是瞎胡闹么,既然这么有精神,还不如不停这一天直接过境入魏呢,可如今已经行文了魏国守将晋鄙,那可如何是好……他顿时失了主意,斜着眼向四周看了看,当发现其他战车上除了赵胜的贴身护卫和随行武士以外,居然还带着那个名叫乔蘅的使女时,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那个乔蘅说是使女不过是碍于出使礼重罢了,谁不知道她就是平原君新纳的那个侍妾,如今正得宠呢,须臾离不了身。平原君如今正值年少,正是精力充沛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