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晓得道痴会奉王宁氏过来,王三郎用罢早饭,就到前院迎客。
他加送了帖子去外九房之事,王青洪与王杨氏早就知晓。两人虽没有反对,可是也没有想过道痴会过来。
在他们夫妻看来,王宁氏上次登门,等十二房的馈赠送还回来,也是因不愿与十二房多牵扯的意思。三郎主动过去,王宁氏不会恶语撵人;可想要让道痴回来,老人家肯定不会点头。
王青洪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对王宁氏上次来送归财物之事却是恼的,觉得这老人家实在不实时务。明明十二房这边是好心,她只管老实占下大便宜就是,偏生还闹这么一出,倒像是十二房不知礼似的。
王杨氏则是越发敬重王宁氏,财帛动人心,尤其是在外九房窘迫的境况下,老太太能做主将这笔财富送回十二房,不占半丝半毫的便宜,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
尽管夫妻两个对王宁氏印象各异,可是昨晚听三郎提及王宁氏次日会登门吃酒时,夫妻两人都很意外。
王青洪是不耐烦,皱眉训斥三郎道:“都是你多事,外头的流言本传的差不多,该平息下来,他们过来,少不得又有人说嘴。”
三郎心中并不赞同父亲的话,可依旧是老实认错。
王杨氏这边,王三郎是先说了三房那边的嫌疑,而后才说的王宁氏明日带道痴过来之事。
王杨氏听到三房嫌疑时,脸上淡淡的,不恼也不见欢喜;听说王宁氏会带道痴过来吃酒时,她露出笑容,对王三郎道:“老人家是面冷心热的良善人,能得她老人家教导,是四郎的福气……”
十二房大门外,王三郎在接了几拨客人外,终于等来了王琪的马车。
他一边吩咐人往二门传话,一边命人开了大门,直接引马车到二门外停下。
等他亲自扶了王宁氏下马车,王杨氏已经得了消息,带了丫鬟婆子到二门迎侯,入眼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王宁氏满脸慈爱地站在那里,左边站着王琪,右边站着王三郎,旁边退后一步站着的是道痴。
从五月中旬道痴离开十二房,王杨氏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对于这个孩子本应厌恶,可却是厌恶不起来。想到这个孩子所受不公,她时而觉得快意,时而又觉得羞愧。不管大人谁对谁错,一个襁褓中就被家人遗弃的孩子,又有什么罪过?
可是她也不否认,这个孩子回十二房那几日,她是压抑的。即便这个孩子本身没过错,可是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曾经历了多少痛苦绝望。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道痴,同一个半个前相比,道痴最大的变化,就是肤色变白了。原本那肤色麦色,少了几分富贵气。即便眉眼之间与三郎有相似的地方,可兄弟两个看上去也不怎么像。
现下却是不同。
他肤色白了,少年的身量也像是一下子抽起来,同三郎站在一处,三分相似成了五分,任是谁都能瞧出他们是兄弟两个。
王杨氏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
王三郎已经看到她,扬声道:“太太,叔祖母来了。”
王杨氏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已是带了笑,走了过来,对着王宁氏福了福,道:“给您道福。”
王宁氏虚扶一把,笑眯眯道:“快起来,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定忙着,咱们也就别站在这里说话。”
这会儿功夫,王琪与道痴也都作揖道:“见过婶娘。”
王杨氏对王琪与道痴点点头,而后对王宁氏道:“族中几位婶子、嫂子已经到了,在我们老太太房里吃茶,我这就扶婶娘过去。”
王宁氏点点头,回头看看道痴,对王三郎道:“三郎,我们二郎就交给你,你与七郎两个当哥哥的,多带着他一些。”
王三郎道:“叔祖母就放心吧,我一定照看好二郎。”
王杨氏在旁,听着这“三郎”、“二郎”的称呼,觉得十分别扭。她的视线,不小心又落在道痴身上,心里想着还是“四郎”顺耳。这兄弟两个,哥哥是三郎,弟弟却成了二郎,这就什么事儿……
王宁氏随着王杨氏进了二门,剩下小兄弟三个又回到前院。
不管是王琪、还是道痴,既然过来,还得寻到王青洪跟前见礼。
宗房今日过来是王珍,随着族长太爷老迈,宗子王青海近几年多在病养,宗房出面应酬的,多是王珍。
三小找到王青洪时,王青洪正带着王珍,陪知州大人吃茶。王青洪虽是卸任官,却依旧原级从三品致仕;知州这个父母官,不过是从五品。因此,不用王青洪去笼络地方父母,等着地方父母上门拜访即可。
因王青洪性子低调,不爱张扬的缘故,王氏族人只知他岳父是京官,并不知道他伯丈人是内阁首辅杨阁老。知州进士出身,正好是杨阁老的学生。
早在五月初王青洪初回安陆时,知州便打探到他出身,知晓了两人这一关系。一个是杨门学子,一个是杨门之婿,实不是外人,因此知州大人便摆出“学弟”身份,与十二房走动往来。
十二房将庶子出继之事,知州也有耳闻。
在他看来,王青洪做出这样的选择,正合乎世情。不过是一个庶子,哪里比得上自己前程?若是为了个庶子,惹火了嫡妻,与岳家疏远,那王青洪才是傻子。
可当看到王三郎拉着道痴的手,小哥们两个并一个小胖子一起过来请安,知州不由觉得怪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