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姑娘且稍后,容我进去回禀母亲。”
岫烟忙笑着点头,不多时,戚大少阔步出了内室,冲岫烟笑道:“母亲请姑娘和小少爷进去。”
屋中香烛缭绕,佛龛上公然摆放着戚三少的牌位,与之并肩的却是左明月的灵位。
岫烟心口像堵了根刺,赶紧将视线挪开,可惜却没逃过戚大少的眼睛。
“哎,父亲去求了左大人,左大人也赞同将二人做冥婚,只待天暖些办个正经的仪式!”
岫烟顿时有种欺人太甚的感觉。
她见过左大人,不敢说老好人一个,但对上不谄媚,对下不苛责,若不是时运不济,得罪了程子墨,左大人足可在刑部立一番事业。女儿的死对左大人的打击不可谓之不大,戚、左两家死仇已定,怎么可能再结冥婚?
无非就是戚家仗着左明月死的不明不白,按规矩无法进祖坟,所以才趁火打劫罢了!
只要左家同意举行冥婚,左明月也就有了归宿,不至于百年后无人供奉。
古人最讲究这个,岫烟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为了那个曾经数面之缘的女孩儿感到惋惜。
戚太太屋里的空气显然好于过去,白色的绫幔换成了老气的墨绿色,戚太太就靠坐在榻上,两眼无神的盯着来者。
戚大少尴尬的一笑:“母亲,这就是邢家的小姐,特意来看您的。”
戚太太点点头,定睛瞅了了半晌,缓缓道:“多谢姑娘来看我这糟老婆子,祝妈妈,拿张凳子放在我旁边。”
戚太太冲岫烟招了招手,忽然想起来什么时候,冷淡的与戚大少道:“我知道你事情多,去吧,让我们娘儿俩在这儿说说话。”
等庶长子出了内室,戚太太才和蔼的看向邢岫烟:“自打我病了,倒没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敢来看我。”
岫烟听她重重咬了“敢”字,不禁笑道:“戚太太是心病,想必是大伙儿怕惊扰了戚太太休息,所以没来。晚辈做了几道江南点心,也不知合不合戚太太的胃口。”
美莲早将食盒拿了过来,戚太太不断点着头:“好孩子,我早就想这一口!”说着就捻起一块黄松糕,入口即酥,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这手艺,说是大馆子里的师傅做的,也没人怀疑。
戚太太一面嚼着一面轻轻落泪,她的陪房祝妈妈忙劝:“太太,好端端怎么又难过起来。太医已经说了,您再不能哭,眼睛会受不住的。”
戚太太赶紧拭了眼泪,勉强与岫烟笑道:“吃了几口糕就欢喜的没了样子,邢姑娘别见笑。这位是府上的小少爷吧,哎呦,好机灵的小家伙儿。来,到伯母这儿来。”
正德也不心怯,大大方方站到戚太太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个大礼。
戚太太便问正德年岁几何,可进了学,读过什么书。
“回太太,才念了孟子的《离娄上》。”
戚太太见小家伙不卑不亢,便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何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
旁边的祝妈妈听了主母的话,心中冷笑。
最近像邢家这样带着小少爷来登门的可不少,无非就是想着她们三少爷没了,就能把白先生徒弟的位置让出来。呸,他们也配!
这不,太太随随便便问个问题,就能难为住这帮小兔崽子。
祝妈妈笃定邢家少爷答不出来,谁知正德眼珠子一转,张口便是话语连珠。
“回戚太太,孟子的意思是说,大道至简,尧舜之道,孝顺而已,如果人人各自爱自己的双亲,各自尊敬自己的长辈,那么天下就会和睦安宁。可晚辈觉得,孝顺二字该拆开理解,父慈才能子孝,不然那样和愚孝、愚忠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