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原路返回时,她冷静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对他轻声道:“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爱惜身体的人。今日事情过了就过了,你当做自己一段fēng_liú韵事讲给别人听也无妨。我虽然未嫁,便已断了生儿育女的路。而你想要的——我记得你说过,是妻子相伴,生几个孩子。是以,今日于我,不过是来日回忆中的旧事。谢谢你。”
他当时心里啼笑皆非,挑眉道:“当初你想要的,到今时今日怕是早已改变。我亦如此。有人常伴身边,已是莫大福分,如何能够再求更多。”
她沉默下去,没再说话。
他日再相聚,她只把他当成寻常朋友。
他耐心等着,得空就陪在她身边,点点滴滴中有意无意让她明白,他已非旧日的孟滟堂,他对子嗣的想法早已是可有可无。
有生之年,膝下有儿女承欢,自然是好,可若心存大爱,哪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可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善待。
他与她一样,收留了孤苦无依但有慧根的少年人在身边,悉心教导。
诸如此类的事,他们并没相约,但是做法相同。
能够这般默契,想法相同,又对彼此另眼相待——他不相信没有最美结局。只是清楚,不可莽撞,不可再犯曾经犯过的错,对她更需耐心守候、呵护。
便这样度过了三两年。她装糊涂,他一再唤醒她的记忆,让她无所回避。
她的才情、性情,她与他契合的唇、默契十足的身体,是她不自知的握在手里的两根线,不需抓紧,他便已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不需尝试便可笃定的事。
终于到了这一日,她肯相随、相伴。
远远的,孟滟堂看到贺汮所在的小舟停下来,她坐在船头喝酒。
他加速赶了过去,对她伸手,“过来。”
贺汮神色慵懒,看他一眼,“有好酒么?”
“自然。”
她这才一笑,起身到了他身边。
“不是说好了要戒酒么?”他一面递给她酒壶一面问道。
“来日方长,不急。”贺汮答完才揶揄他,“你还不是一样。”
“说的对,成婚之后,一同戒酒,好生教导孩子。”
“嗯,但愿一个个的不会与我们一样离经叛道。我们不在意,他们未必承受得了闲言碎语,到底年纪还小。”
“这倒是。”
贺汮倒下去,把他双腿当枕头,“真打算娶我啊?”
“嗯,省得你再为祸苍生。”
贺汮轻轻地笑起来,勾低他俊颜,“你怎么不说,我是为诸多女子做了件好事,收了你这妖孽。”
他亦是忍俊不禁,却没搭话,揽起她身形,灼热的亲吻落下去。
**
孟滟堂与贺汮到了烟霞岛之后,余生诸事,世人想再知道,只能通过诸如蒋圻之类的商贾。
听闻他们到了岛上三个月之后成亲,成亲后每日种花养鱼、教导几名少年男女做学问,还命手下习武之人让几个孩子习武。
几个少年人对他们的称呼是义父义母,极是孝顺。
他们已离开大周,远离喧嚣繁华,但是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一直为人瞩目,津津乐道。
只是,这些都与贺汮和孟滟堂无关了。
岛上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住下来之后,贺汮愈发享受此间岁月。
与孟滟堂成亲前,兄嫂来到岛上,并没询问缘起何时,只是道:“你过得如意最好。眼下我们总算是放心了。”
她为此很是感激,也意识到,女子到底是需要一个家一个夫君在侧,否则,终归是让亲人不能心安。
成婚三日后,兄嫂离开。
她开始与孟滟堂尽心打理诸事,安生度日。
孟滟堂很快得到了岛上居民的拥护,称他为孟岛主,成她孟夫人。
以前他是谁、她又是谁,没人清楚,便是连他们自己,都愿意遗忘。
日日朝夕相对才更清楚,她与孟滟堂真的是默契十足的人——不,也不能这样说,是这几年来相仿的经历,才让他们成了最具默契的人。
在以往,他们没有任何可能结为连理。
他不会侧目于一个她这样的女子。
她亦不会侧目于一个他那样的男子。
只能说时间刚刚好,各自历尽千帆之后,有了一步更近一步的交集,心性转变之后,才重新认识自己,重新看待彼此,有了这一段良缘。
他不会担心失去她。
她亦从不担心他还念着旧人敷衍自己。
太了解彼此。
而这了解仅限于诸多心绪、认知。
无声流逝的岁月里,他不断地带给她诸多惊喜——他在海上四处游荡的岁月,在外人看来可能是玩世不恭甚至消沉度日,但是不是,他所学所得甚多,多到很多事是她在嫁给他之后才知晓。
她之于他,亦如此。
固然都曾有过消沉嗜酒的日子,可大多数的日子里,到底还是务正业学正经事的。
说到底,俞仲尧嗜酒无人不知,他又耽误过什么正事?
视他为对手、意中人的一部分人,多多少少是与他有些相同之处的。酒喝得再多,醉意再深重,也不会真的摒弃自我做出糊涂事。
正如她在当初那一夜,与孟滟堂有了肌肤之亲,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一刻的他,叫她侧目、倾心。是真的,他已脱胎换骨,变成了让他心动的另一种人。与当初那个人毫无相似之处,却又处处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