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泽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复入内阁(二)
霎时间,程落薰是头破血淋,可那怕已成这形景,程落薰却还在笑着落泪,最后血色代替了她的泪眼,她倒在血泊中,再不可生还。
程落薰对刘家,对自己更狠,可知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刘家一日间,四条人命,刘平勋终生成废人,刘夫人因惊吓过度而中风,刘太夫人亦只剩下一口气。
多少人听说后,都不禁唏嘘。
上一世,花羡鱼并未见过程落薰,这个可悲又可恨的女子是个什么结局,花羡鱼不知,但韩芳,在前世时也是因性子而被夫家休离,若无意外,青灯蒲团将是她的最后结果。
然,谁能想到,转过一世,韩芳竟然都落得这般田地。
回到将军府,韩太夫人那里,花羡鱼只凭韩束回话,她一路默默无语在旁听着。
韩太夫人听说完了原委,低头喟叹了一句不知是什么话的,便摆手让花羡鱼和韩束散了。
从福康堂出来,韩束命人抬来竹舆,小心将花羡鱼抬回琳琅轩。
经过这样一番变故,花羡鱼早忘了膝上的伤痛,只韩束还在愧疚,所以一回到琳琅轩,韩束忙命珠儿和招娣给花羡鱼上药。
那一夜,花羡鱼又梦见了前世她的惨死,满眼都是柳依依得意的笑;身下是仍带着她体温的血红;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她想过去撕烂柳依依,气力却如潮水般退去,不管她怎么挣扎皆徒劳……
“啊……”一声惊叫,搅乱了夜的安宁与平静。
韩束亦是蓦然惊醒,猛然起身往围屏后去,只见花羡鱼在发抖,一头一脸的汗,两手紧抓着被衾,面色青白。
程落薰的死到底让人觉着毛骨悚然,莫说花羡鱼,就是他这样见过了残忍厮杀的,都有些心有余悸,就莫说花羡鱼了,韩束稍作思忖便明白了,轻声唤道:“羡鱼妹妹,可是做恶梦了?醒醒,快醒醒,不过是梦罢了。”
这时,槅扇上传来敲打声,就听丽娘在外头问道:“爷,奶奶,可是怎么了?”
韩束一面拿衣袖给花羡鱼揩拭着汗滴,一面道:“做噩梦了,打发人去丸药房取安魂丸来。”
丽娘在外头答应了,又道:“也不知魂魄有没走失,一会子朝外头叫几声奶奶才好。”说毕,丽娘这才去了。
这样的花羡鱼让人瞧着还真有些魂魄不全的样子,好半天才缓过些许来了,道:“给……给我倒盏茶来。”
韩束小心扶花羡鱼坐好,过去摸摸茶奁内的茶壶,见还是热的,赶紧倒了一碗茶给花羡鱼送去。
花羡鱼一气将茶都灌了下去,喘着气道:“好了,我好受多了。”
没一会子,丽娘就来回说,安魂药取来了。
韩束又忙忙把围屏搬开,一股脑将踏上的铺盖丢花羡鱼床上,这才去开了槅扇门。
丽娘身后跟着珠儿,端着两丸进来了。
花羡鱼回过神来,只觉一头一身都是汗,便让珠儿去备水盥洗。
待花羡鱼从耳房盥洗清楚了回来,又用了安魂丸,丽娘推开窗户,冲外头喊了花羡鱼几声,这才又关窗退了出去。
这里韩束又要将围屏搬来,花羡鱼却道:“别,束哥哥,我……我有些害怕。”
韩束道:“也罢好。我就在对面守着你,别怕。”
说着,韩束又留了一盏灯,烛火茕茕的,花羡鱼果然觉着没那么害怕了,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韩束见花羡鱼辗转反侧的,便道:“要不,我们再说会子话吧。妹妹可是觉着程姑娘这般决烈,可怕得紧?”
花羡鱼道:“束哥哥以为呢?”
韩束道:“也怨不得她,怪只怪当初刘平勋,一切的因果都因他而起的。”
花羡鱼忽然就想问:“倘若那天我被人害了,束哥哥又该如何以为?”
韩束坐起身来,严厉道:“不可胡说。”
花羡鱼亦坐起身来,面上并没半点玩笑的意思,道:“这并非是玩笑话,我想问这话,已许久了。”
韩束怔了下,下榻来慢慢向花羡鱼走来,坐床沿上,道:“若真有那一日,那我定是真正的祸首,若不是我不能守护你周全,又怎会让人有机可趁了。”
花羡鱼又道:“傻哥哥,常言‘防不胜防’,纵是圣人亦‘百密终有一疏’,更遑论你只一人,更难事事周全。”
倏尔,韩束莫名道:“所以我打算要以攻为守了。”
花羡鱼一惊,道:“束哥哥你打算要做什么?”
韩束却不答,只说:“芳姐姐到底在二太太那里占着女儿的名分,这回芳姐姐出事了,老太太也没道理不让二太太回来了。二太太惯会拿我来给自己作势的,耳根子又软,但本性却是不坏的。老太太也知道二太太的为人,所以这回二太太回来,老太太有意让二太太住福康堂去。就是有人有心再要撺掇她,便没那么便易了。只是素日二太太看你多是偏听偏见,恐还会为难你,你不必理会,自有老太太做主。”
花羡鱼听着韩束浑厚而温柔的声音,安心在一点一滴地积蓄,没一会便睡去了。
韩束轻拉被衾,替花羡鱼盖严。
看着花羡鱼好睡,韩束心内也是难得的平静。
明日韩束又要走了,这趟再回军中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就是那块频频失收,却还被人百般维护的罂粟地。
按旧年的例,倭寇在八月九月就来过了,可不知为何今年却还一而再地来,说是来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