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节气一向分明,这不,刚刚九月的天,早晚的凉爽了起来,总算熬过了干热的盛夏。
皇城,大明内阁中枢之地,大明首辅,太傅、文渊阁大学士韩爌,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李标,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钱龙锡正在会商各地奏陈。
每天都有各地的条陈送抵此处,这里就是大明的中枢,政事都是先由阁臣会商完毕之后,再票拟天子,天子朱批后返还内阁,再交由六部及地方大员处置。
六十余岁的韩爌头发花白,不过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正对一个条陈深思,此是登莱道王廷试的催饷奏陈。
其中言春季以来,登莱战兵、卫所兵的粮饷大多拖欠,消灭闻香教的战功酬赏也未对付,如今军兵怨声载道,军令不行,恐有闹饷兵乱之忧。
再者,东江诸岛混乱不堪,粮饷无着,军民不断逃离,大部逃向登莱,人数之众恐有当年辽民蔽海来投的之象,具皆衣不蔽体,消瘦干枯,惨状实不忍睹,望朝廷发给钱粮抚恤,切切。
作为四朝老臣韩爌从来没有如此头痛,如今大明的蓟镇、宣大、宁远闹饷,陕西三年两旱,百姓衣食无着,易子相食,民乱不断,西南奢家反叛,福建水师同海盗战乱不止,东江毛文龙被杀军政崩溃,都是在这一年来发生的乱局。
这是这位老臣几十年宦海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偏偏当下他是大明内阁首辅,处理此番变乱乃是分内之事。
其实事情也是简单,说白了就是粮饷的事,无论闹饷、旱灾、民乱、剿匪、平叛,只要有粮饷都能处理妥当。
不过,如今大明就是没有钱粮,户部的账册比银库里的银子都多,因此这一切都是了无解的难题,这让韩爌深感无奈,生出退隐之心,既然解决不了难题,还是致仕返回山西老家安享晚年吧。
只是还须一个妥当的借口,不然年轻气盛的天子恐怕不能应允,当然,在此之前,尽力办妥眼前棘手之事的操守他还是有的。
“李大人,登莱道王廷试催饷的折子又到了,这一月已是三催了,可见登莱欠饷已久,下面军兵恐有异动,汝立啊,如今你职掌户部,还是由你督办吧。”韩爌完全可以直接票拟天子,天子朱批户部办理。
只是内阁阁老之间重大决断向来事前通气,达成一定协议再行票拟已成惯例,韩爌当然知晓户部艰难,于是与李标沟通一番就更为必要了。
“这个,”瘦削的李标从案后紧锁双眉的抬起头来,如今只要提起户部拨给银两,他就是头痛欲裂。
户部当下只有十余万两银子,其他进项要等到秋赋上缴后才能有点银钱,不过,九边粮饷就占了大半,实际上这些银两不过是在户部的账册上打个转而已。
可是大明北地处处欠饷,如今山东布政使、陕西、山西巡抚,宣大总督、蓟辽督师、福建巡抚、河南巡抚、总督川、云、贵的朱燮元的请饷折子已摆满了他的案头。
其他大明各地州府道的催饷折子早已将他的桌案淹没了,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大人,如今户部只有托底的十余万两银子,这是本官绝不敢动用的,如今大明北地局面不知何时就有不时之需,这是救急的银两,万万不可轻动。”
“汝立啊,登莱如今局势危急,军兵欠饷半年,东江军民蔽海而来,嗷嗷待哺,再无粮饷接济,我恐又是一个蓟镇乱局,到时如何了得。”韩爌提点了一下李标。
蓟镇兵乱就是因为欠饷半年,击退北虏的功赏迟迟未曾对付,这才造成兵变,事后不少的官员兵将被追究下狱。
李标痛苦的摇摇头,枯瘦的手掌抚向额头,头疼欲裂啊,韩爌没有催促,对于李标的难处他是感同身受,都不容易啊,他眼看着一年来,李标渐渐消瘦下去,心力交瘁啊。
“老大人,这般吧,与我半月时间,到时离秋赋上缴没有多少时日了,既有万一也可盘旋一二,如何?”李标放下手臂,看向韩爌,眼睛里有着血丝隐现。
“唉,汝立啊,公务繁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如今你还不如我这个老朽安康,”李标年近五十,比他小十五六岁,不过从外表上看如同六十老朽。
韩爌也是有感而发,都说内阁大学士乃是大明仕途巅峰,文渊阁乃是大明官员瞩目之所,那也要分在何时入阁,今日之文渊阁就是木头座椅那也是滚烫熬人啊,
“登莱之事就如此票拟吧,看看万岁如何定夺吧。”韩爌说道,也就是认可了李标的拖延半月办理的建言,不过,这要通秉天子,不足二十岁的天子可是少年人的急脾气,不敢耽搁。
钱龙锡在一旁没有多言,关于户部的话题每天都在这里上演,他知道就是自己在李标的位置上早就请辞了,李标也是能任事的,挺到如今,他就不参合了,他自己的糟心事就够多的了,不比李标的少。
自从上番袁崇焕入朝,钱龙锡与其饮宴,期间相谈甚欢。
两人都是直爽的性子,嘴上不把门,席中两人俱言东江毛文龙粗鄙武夫,藐视朝廷,奉召不入,割据东江,手下军兵只听其一人军令,嫣然一国矣,此种武夫乃是大祸之本,袁崇焕言,此人能用则用,不从调遣则杀之,尽收其兵,如此西南两路围堵建奴,钱龙锡抚掌赞同,称之大善。
两个多月前,袁蛮子果然杀了毛文龙,不想不但没有尽收东江兵权,东江反而大乱,副将、参将、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