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秦侠的决定显然也是觉得王锐、林谷重这些京派胥吏也不靠谱。可是没了京派胥吏的庇护,陈皋文发下来的任务又要如何完成?
秦侠想到了十天后的板子,仿佛想到了屁股皮开肉绽的景象。
如此左右为难,前后都是绝境一般的大坑,秦侠,如何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久久回味账册与那几人的话语,秦侠陷入了深思。
当公房里只余下秦侠一个人的时候,看着绕着自己桌案一圈之多的账册,秦侠缓缓笑出了声。
“还好……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软弱。!”
上司陈皋文对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新手毫无悦色。如此,丢过来的京营的账册有何意味秦侠当然能猜到。这京营就是一个十足的巨坑,等若是一个定时炸弹。
秦侠真要是文官系统派进胥吏里面要兴风作浪的卧底,面对如此证明胥吏贪污军费的证据肯定会揭开盖子。到时候,对庶务一窍不通的文官当然不会知晓京营背后到底牵扯着多么惊人的利益集团,面对京师武将勋贵们的反扑,秦侠作为第一线的排头兵当然是最先死掉的一个。
甚至,面对如此强烈的反扑,同样只是想争权夺利的文官们绝不会有多么坚定的战意,将秦侠丢出去平息武将们的愤怒都是轻的,将罪名反扣到秦侠身上以息事宁人才是最可能的答案。
试探秦侠的立场,揉捏新人的倨傲。
这,显然就是陈皋文的用心了。
当然,以上这一切推测是建立在秦侠真的是文官派来的细作这一前提条件上的。
秦侠是么?
或许不差吧,他的确是来挑事的,但绝不是被而今朝廷那群同样只会贪赃枉法争权夺利的贪官污吏派来的!
更何况……
“这一环,陈皋文会想不到?林谷重、王锐背后的那些人,会想不到?”秦侠微微眯眼。
陈皋文可是老狐狸啊,京营的账册八成是他完整查验过的。他就不担心丢进来一个炸弹没有炸死大头巾,反而把他炸伤了?
秦侠轻笑了起来。
谁都以为自己是那个聪明人。就是不知,这世界本来就无所谓聪明或者蠢,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有资格骂别人蠢!
敲钟声响,此刻到了饭点,秦侠放下笔,停止了发呆思索。
若是有心人观察秦侠就会发现,自从将账册来来回回看了许多以后,秦侠就陷入了发呆之中。这次发呆,已经超过有一刻钟了。
户部当然是有食堂的,朝廷公务繁忙,要是吃个饭还要跑回家,那离得远的就只能饿肚子了。
去了食堂,拿着饭盒领了饭菜,秦侠开始找地方坐下吃饭。
食堂这边用餐是分等级的,最高层的管勾们有自己的小食堂小房间,中层的照磨们也在大堂里有自个儿的桌子,最底层的司计们这会儿就只能在长桌长凳上找地方坐下了。
就当秦侠进入长桌区就餐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秦侠领了饭找坐坐下的时候,一干正在用餐的司计们纷纷齐齐抬头看向秦侠,吃饭声,谈论声,走动声,在这一刻齐齐停了下来。好像本来一体的环境突然走进一个侵入者一样,所有人警惕而戒备。
秦侠试探着往人多的地方坐过去,却不料一个个司计们竟然是纷纷开始收拾起了餐具。
秦侠心下一冷,转身跑到角落里自个儿用餐了。
哗啦啦……
收拾餐具的动作解除了,吃饭上,谈论声,走动声再次恢复了喧闹。
秦侠食不甘味,喧嚣的谈论里他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进衙门就撩翻了云南司的管勾陈皋文,这秦侠胆色倒是可以称道称道的。”
“胆大不怕死么,初生牛犊都不怕虎,可大多数的牛犊一样被老虎一爪拍死在地。”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知者无畏,这小子连京里那群搅屎棍都甩了脸子。看来的确是被某些人忽悠进来送死了的。”
“去去去,吃饭着,说什么搅……棍。老实吃你的饭!”
“哈哈哈……”
……
秦侠猛地扒饭,草草收拾了食盒重新跑进了公事房。
面对堆积如小山的账册秦侠发了下呆,突然跑到几个用官话聊着天的司计那边,道:“几位同僚,在下秦侠,可否借个算盘用用?”
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胥吏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八只眼睛盯着秦侠,一个个都不做声了。
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会说话的死物一样。
最后,还是一个正在干活的胥吏拿起了一个算盘递过来对秦侠道:“这本来就是户部公物,只是你初来乍到未有去司务厅领了。你先拿着我的用,同为公务,无所谓借不借的。”
“谢过。”秦侠结果算盘。
那胥吏看了秦侠一眼,道:“都是同僚,应该的,某家谢毅,这算盘你明日去司务厅领了自己的那份,然后还给我吧。”
“多谢谢兄了。”秦侠心下一暖,郑重道。
谢毅点点头,又继续迈入了案头。
别过谢毅,秦侠也开始迈入账册堆里。手握毛笔,勾画如飞,时而停下鼻尖开始打算盘。
让人惊异的是秦侠的算盘功夫竟然极好,算盘在秦侠手中被打得砰砰作响,而且动作利落,精准,极少有停歇之时。流畅的算盘之声,虽然在寂静的公事房里有些单调,却透着一股子分外和谐之感。
一时间,公事房里吹牛打屁之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