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带我来见织女,最后却叫我来这里拜你父亲的坟!?”
凤翎望着那一方无字的坟碑,气得咬牙切齿。(.)
她难以相信,这个混帐带着自己行了一夜的船,竟然就是为了到这座滨江的无名荒山里看这座坟茔。而那坟里埋的,竟然就是与她有血海深仇的靖王鸿烈。
鸿昭小心地拉住她想要解释。
“你放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那坟里的老奸贼又做过什么?”
鸿昭听了她这话,脸色陡然惨淡:“凤翎,你听我说……”
“鸿耀之,东皇殿下,你欺人太甚了。这算是又一次立威吗?要我向杀父仇人祭悼?你还要跋扈到什么地步?”
天子气得脸色刷白,因为情绪激动,胃里竟然又泛起了酸,脑袋里天旋地转,差点绊倒。
鸿昭只能撇下坟前的祭品,扶她到林子边的青石上坐下,见她气得伤身,咬牙道:“罢了……是我错了。你先回船上去吧,我点完这柱香就过来……”
他吩咐死士护卫好天子,便自己回去继续祭扫。
凤翎没有回船,她坐在青石上生了半天闷气,却发现鸿昭迟迟没有从林中出来。
那一方无字的墓碑,那一处不封不树朴素得吓人的王陵。带给她的震撼挥之不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一代奸雄要选择这样的死处?
为什么鸿昭明知自己恨死了鸿烈,还要带她来这里?
凤翎心中七上八下,想到自己刚才大骂人家的老爹,又终究有些不妥当,便忍不住重回林中去看。
鸿昭依然跪在那方无字的坟碑前,一动不动,犹如石像。
面前的祭酒也未曾动过。
凤翎想,这人不是被自己刺激得傻掉了吧?便迟疑着唤了一声。
“鸿昭?”
“石像”依然不动。
凤翎又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
“鸿昭?”
鸿昭终于回了神,转过头,有些凄惶地望望凤翎,眼圈通红,面上犹有来不及拭去的泪痕。
凤翎惊呆了,她是第一次看见鸿昭流泪。她还一直以为,那个臭东西是不会动摇的铜墙铁壁。
鸿昭没想到她会折回来,很是尴尬,努力挤出惯常的戏谑笑容,却终于因笑不出来,而显得更加惨淡。
“臭东西……你……”凤翎见他这幅模样,顿觉心中酸涩,“你别难过。我不该这样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满面通红,低着头,惭愧地搓着手,不知所措。
鸿昭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拉住她的手:“你没有错。你说的对。姓鸿的都是奸贼。只是那坟里头埋着的人,不都姓鸿……”
凤翎疑惑地望着他。
“这坟里合葬着我的爹娘。而我娘……就是我同你说的织女。”他又尽力笑开了些,“你看,我是织女的儿子。还不是大罗金仙吗?”
“你疯了。胡说些什么。”
凤翎讪讪缩回手,鸿昭也没有再勉强,神情严肃道:“我没有胡说。织女每年只能见牛郎一次,我的母亲在世时,每年也只能在凉州见我父亲几天。”
凤翎有些惊讶,她从没听鸿昭谈起过他的母亲。不仅是他,就连整个靖王府乃至长安城的人都不曾提及过他的母亲。
堂堂东皇的母亲一直就只是个面目模糊,身份低微的侍妾,仅此而已。
“听说你家母亲大人故去很早……”
“她是直到三年前,才去世的……”
“什么?!”天子瞠目结舌。
“我的母亲本也只是个没有像样名字的流民。她被金乌人掳掠到北边,又被我父亲的军队所救,就做了他的奴婢,一直隐姓埋名留在凉州。”
“那靖王为什么不把你们母子一起接回长安?”凤翎望见鸿昭有口难言的表情,忖了忖道,“因为……成姬?”
鸿昭的眼中现出哀伤。
“倒也不全是。她跟了靖王,又生了鸿昭。这两人全都与天下人结了怨。如果她大大方方住进长安,实在有千万个理由会死于非命吧。你刚才问这碑上为何没有刻名姓。也是因为如果有名有姓,即使严加把守,也难免会被掘坟暴尸……”
“靖王为何要埋在这里,谯明山鸿家吉壤不是更好吗?”
凤翎虽恨鸿烈,可是念及一代枭雄最终竟以无名之墓埋身边疆荒山,仍是不免感慨。
“你……真的不知道?”鸿昭诧异地望着她。
凤翎想到她母亲与鸿烈在此地的fēng_liú帐,不由有些脸红,便咬牙不做声。
“他会选在这里,与我娘合葬,替先帝守住城关,是既不想辜负我娘,又不想辜负自己吧……可终究有没有辜负呢……”鸿昭轻轻笑起来,“谁知道……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立威。只是想告诉我的母亲,我寻到了妻子,也快要有孩子了,可惜她没能看到……”
他这么说着,眼圈不禁微微泛红。
凤翎又尴尬又心酸,低着头无言以对。
“对了。”鸿昭一指墓碑,“你说那上头没有字。其实也不全对。碑后也有一篇墓志,是我父亲去世前吩咐刻下的。你要愿意,不妨看看,看我说我母亲好像织女,是不是在吹牛。”
凤翎迟疑地走到碑后,仔细从青黑的石材上辨认了一阵,终于看清了那篇墓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竟然是一首感伤的古代情诗,写的是戍边士兵的感叹虽定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