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荒年,全村打劫后,她的乡亲们也曾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闹得何贵田头痛不已。(.)原来贵人吵架和村汉纷争也没有太大区别,除了骂街的话难懂一些,骂街前要拱手行个虚礼,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实在是一模一样的。
荀朗自管吃药,双眉微蹙,由始至终,一言不发,显然他也和当年的何太爷一样在为“分赃不均”而头疼。
“太苦了。”
“恩?”
季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声抱怨竟是荀朗说出的?
荀朗咳了一阵,对发愣的女史悄悄道:“季玉,劳你去后头体仁馆,寻白姑娘讨一点冰糖陈皮。”
“哦。”季玉茫然点点头,收拾了药盏要走。
“白姑娘是哪一个,你可认得?”荀朗的唇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我……”
季玉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孙季玉,不是何春华,一直在前朝当差,不曾近身服侍过天子,而体仁馆恰恰是天子在外朝的休憩处,那里头的宫人,她又如何能够认得?
“我……我会问一问……问一问……”
可怜的村姑窘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丝毫没有想到,天台宫那么大,为啥找点冰糖陈皮非要特特跑到体仁馆里去。
等到她好不容易想通了,也已经按着荀相的“指点”闯到白芍跟前了。
“你怎么来了?”白芍见到季玉,很是吃惊。
“相国让我来讨冰糖陈皮。”
“什么?”
“冰糖……陈皮……”
季玉住了口,发现了问题,与白芍面面相觑。
白芍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容我去同陛下说。”
荀朗识破孙季玉,并不是今天才有的新闻。
凤翎动用季玉这粒子,本来就是一步明棋,与其说是眼线,不如说是她与荀朗的另一种对话方式。
将军之女孙季玉,不,应该管她叫落魄村姑何春华,带给荀朗的第一句话就是子清,你要好好经营“生意”,不要变成第二个郑桓,更不要再弄出第二个何村,这个女娃就是悲剧的见证人,她会替我时时提醒着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也爱惜圣人的美名。
天子不曾指望一个村姑能够完成绣衣使的工作,只是有一些话,不说误事,说了伤情,这种时候,村姑的错漏莽撞就能发挥作用了。
这一回的“冰糖陈皮”也是一样。
荀朗困在清晏堂嘴仗战场里,知道自己吃的是谁的“苦头”,他只能让孙季玉来求那位始作俑者,赶快出面,把“甜头”交出,捞他脱离苦海。
“东皇!?”
季玉自然不能明白这一本坏账,一心只想当个忠烈死士,有朝一日帮助天子铲除乾国,为自己的村子报仇。
所以当她没有取到“冰糖陈皮”,却在满院春光中,看到廊下翘着二郎腿的鸿昭时,不由得嗔目结舌。
这位“洪账房”不是在“出恭”吗?怎么出到体仁馆来了?
而在他对面站着的正是愁容满面的当朝天子“林当家”。
“账房”坐着,“当家”却站着?
这种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摄政东皇已经把西北带来的一身征尘与满面胡茬收拾干净了,紫袍玉带,金冠云履,回复了神采奕奕的“玉山”风采。只是眉宇间的痞气与匪气似乎更重了。
鸿昭抖着脚,望着檐上垂下的紫藤翻了半天的白眼,生生把天子晾在一边。
凤翎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咬着唇盯着他。
天子与权臣陷入了冷战,周围却是和煦春风,繁盛百花,就连鸟雀也配合着不识趣地欢唱。
廷尉陈凌、重瞳白芍连同女史孙季玉巴巴侯在院外,大气不敢出。
终于,天子忍耐不住,颤声开了口:“你可听懂我的意思?”
摄政回神,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对着天子望了片刻,缓缓道:“陛下圣明,当真是古今第一的好皇帝。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令臣钦佩。陛下是天子,莫说昧着良心,用一介武夫的性命去讨好卖乖,便是要将鸿家满门千刀万剐,臣也只能甘之如饴。”
他站起身,对着她惨淡的表情,突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去对他说吧,我回来了,鹿烤好了,外焦里嫩,火候正好,你可以同他一起吃肉了。”
“鸿昭!我不是……”
凤翎知道他闹了误会,急忙开口解释,鸿昭却已经不理不睬向院外走去。
“你往哪去!?”她高声呵斥。
他站住了,悠悠笑道:“去附和陛下的明断啊。”望见院外的孙季玉,知道她是相府的女史,闲气涌上心头,伸指一点,笑得更加欢愉,“你看看,那一个吃客已经等不及来催菜了嘛。”
说罢加快了步伐,往陈凌而去:“来来来,陈子超廷尉大人,孤陪你铲除奸佞,宣布结果去。”
那张杀气腾腾的笑脸竟把酷吏陈凌也吓懵了。
凤翎气得语塞,忙赶上前。只恨衣裙拖曳,累她差点绊倒。她狼狈地抓起裙摆,大步冲上去,他却不管不顾仍是要走,心浮气躁下,皇帝陛下竟凭着本能照着摄政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鸿昭没有防备,被踹得一个踉跄。
这一回,没有肆意调笑,没有“武力反击”,他依旧背对着天子,若无其事地拍一拍被踢脏的裤脚,直起身,理理腰间的鱼袋环佩,淡淡道:“怎么?陛下还有何不满?”
“鸿昭!”凤翎捏着拳,声调狠戾。
鸿昭没有看到,天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