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想,这是否就是东夷人说的“鬼压床”?
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做梦,只要醒来就能解脱。
她甚至清楚记得,自己才吃过晚饭,坐在榻上看书,想着要等自家兄弟回来,一处说话。不想看了几行字,就眼皮发重,昏沉沉打起了盹。
朝廷新封夏攸宇做了定北侯,所以这一趟出来,小侯爷虽不能和大人们一样真刀真枪地讲武练兵,到底也在跟着未来姐夫学了些骑射技艺。
小弟少不更事,一团欢喜,攸宁却珠胎暗结,满怀心事。
腹中的身孕已近三月,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多吃,务必使腰身保持苗条不漏破绽,可是时常犯困,偶尔头晕的孕期症状终是无法掩饰。并且每次一入睡,总比原来更容易做梦,做的梦,也没有一个是好的。
比如此刻,压在她身上的“恶鬼”就怎么也推不开。
攸宁看不见他们的面目,只知道他们是乾王夏玄的兄长和妻弟。按辈分,这两个又老又臭的男人都该是她的祖父了,可是此刻却凶恶地抓住她,肆意侵犯。
他们,就是夏攸宁人生中的第一次风月,痛苦惨烈,不堪回首。
“你长得这么浪,就该给我们取乐。”
他们吃她的时候,这样点评。
她被啃噬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只剩下一丝活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噩梦中魂飞魄散时,她的“金眼鬼王”终于来了。
梦里的夏翊还是二十六七的青年,就与她初见他时一模一样。
一派金乌王族打扮,束发无冠,锦袍蟒带。细鳞甲裹住的身子,高大魁梧,精壮匀称。隆鼻深目,轮廓分明的脸容表明了他的蛮族血统。发色与瞳色更是诡异的金色。
因这金色,东夷狗才叫他“金眼鬼”。
因这金色,攸宁才一见倾心,再难忘怀
“宁宁乖,阿爷一定帮你报仇。”
攸宁记得他说这话时,自己只有十二岁,身体流着血,娇嫩得犹如被摧折的花蕊。
等到他终于为她报仇时,她却已经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纯熟圆滑,犹如他平日习练击鞠的千丈球场,万马踏过依然平整服帖。
夏翊来了,恶鬼们并不害怕,他们对着他继续嬉笑。
“佐之,还真是便宜了你,一次捡回两个宝。这个坤明部的丫头跟他娘一样招人疼啊。”
夏翊自己也只是不招人待见的庶公子,他的养女又怎么可能真如宗室王女一样尊贵?能给两个手握大权的公侯取乐都算是抬举了她。
夏翊没有答话,他看着意犹未尽的叔伯,脸色凝冷,犹如坤明雪山。
他们没有看到,就在他们笑的时候。夏翊渐渐变老,变坏,变成了最冷酷狡猾的“鬼王”。夏翊的手上沾了血。那是他弑父的罪证。老乾王夏玄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他举起宝刀,将他们砍做两段。然后抱起血河里的攸宁,犹如抱起一只破败的布偶。
“宁宁,辛苦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攸宁躺在他怀里笑起来。
一切都结束了。
阿爷,你来晚了。
宁宁再也不能做一个好女孩了。
不,也许,宁宁早就不是个好女孩,就从那一天起,那一天,阿爷从即将被生祭的战俘堆里捡回了一些妇孺,那中间就有宁宁和她的母亲。
那时候,宁宁还不姓夏。
那时候她是姓什么?
宁宁自己也不记得了。
乾元山的黑土地里浸透了士兵与难民的鲜血,可以种出好军粮,却容不得像样的花朵。金乌族尚武,老乾王好战,南侵东夷,吞并天下是乾国君臣共同的执念,所以整个北疆,不单是男女老幼,就连一草一木都应该被投入战场。鲜花不能当做军粮,那就只能被踩碎,变成肥料,去滋长更多的粮草。
可是宁宁记得,那一天,她确实看到,就在阿爷的战靴边,开着一朵小花,又小又红,就和鲜血一样红。
他没有把它踩碎。
宁宁看见了,就再也做不成一个好女孩。虽然她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真的是个“天生的浪/货”。可她到底是和母亲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谁能想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也能这样不要脸皮?
父亲的温柔,比那些男人的欲/望更加可怕。他们只是脏了她的身体,而他,从遇见她的第一天起,就把她的心变脏了。
宁宁当然不想再看到母亲的眼泪。
可是宁宁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谁能来拯救她?
谁来?
攸宁在父亲的怀抱里吓得喘不过气。
满眼诱惑的金色中,透出一线清明。
她顺着那线清明,回了魂。
“妖女?妖女!”
一双碧蓝的眼睛正满含忧虑地看着她。
那伽?
她的那伽,那个曾经把她从深渊里解救出来的人,还活着?
攸宁睁开眼,分辨眼前的面孔。
不是他。
这个男人虽然也有一双蓝眼睛,却比那伽要年轻,也比他机灵。
“小淫/贼……”
攸宁看清了少年,终于彻底醒来。她已经不在乾国,此刻正身处少陵原上,东夷人的离山别馆里。而这个身罩软甲的少年,名叫慕容季明,是东皇派给她的羽林亲卫。
即使是亲卫,也不应该出现在宁狄郡主的寝室中。
离山别馆乃是靖王鸿烈亲自督造的工程,本是为他解甲归田之后的养老之所。说是别馆,更像堡垒,房屋殿阁之间多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