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见绮罗来了,住了脚步。
绮罗忍住笑,下了马,恭恭敬敬到她面前行了一礼。
“启奏……上差。奴婢前来复命。上差命奴婢引我家主公出来,奴婢已依命做到,上差可还满意么?”
鸿昭听懂了绮罗的话,明白自己是被属下坑了,便瞪了一双星眸去看女死士。
绮罗看见了他的狼狈相,面上毫无愧色,心中还觉出气。
“主公,属下对不起你。只怪你触了逆鳞,得罪了天子。上差奉皇命封了闲情咏,若不卖你,人家就要关我的买卖。”
鸿昭愣了片刻,明白了事情原委,微微一笑,扭头盯着对面的“上差”,缓缓道。
“卖得很好。还好有绮罗娘子去卖。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值钱。不曾想到,一旦被卖了,还是有人愿意买。既然买去了,就由上差蒸了煮了,都是我的命。”
他的唇上仍是挂着戏谑的笑,眼睛里却满是庄静严正。
凤翎被他一双明眸看得呼吸发紧,心悸神摇,慌忙一踢高幼安。
“甭听他们废话。利索些。”
说罢便要开溜。绮罗却抢步上前,拦住了天子的去路。
“上差可想知道奴婢是用什么话诓出了我家主公?”
“不想。”凤翎惊异于花魁的无礼,抬手止住了想要上前护驾的高幼安,冷声道,“你回去。天子要罚你家主公。此事与你无关。”
透过代面,绮罗看见凤翎的眼睛,仍是那样乌溜溜,古灵精怪又明朗清澈,足以叫他的主公发狂。
她不顾天子的拒绝,微笑着继续道:“奴婢对他说,夫人因他拈花惹草,被气得不行,要领着少主回崖州娘家去。他立刻就起了疯病自投罗网来了。”
天子闻言一愣,羞得脸上发烫。一旁的皇差们努力克制,仍是扮作正经,代面底下的脸已经笑歪,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个个咬牙握刀憋得十分难受。
女死士扭头一瞥鸿昭,冷冷“呵”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主公还是笑自己。
“真是没有出息啊。”
透过代面,凤翎也看见了绮罗那双盈盈的眼睛,她凝望着鸿昭时,仍是那样柔情万种,欲说还休。
两年来,这双眼睛就是这样一直关照着她的主公?
突然,愤恨涌上了凤翎的心头,于愤恨之中竟还夹杂了一丝紧张。
绮罗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是北国狐姬夏攸宁也只能比肩,不能压倒。
在这场比拼美貌的角逐中,凤翎丝毫没有胜利的机会。
攸宁也好,绮罗也罢,一个两个都长得这样好看,而且还越来越好看,这是吃了什么仙丹?是要把她活活气死吗?
她气急了就又像给自己找别扭似地去瞪鸿昭,看他生机勃勃的模样越发恼怒,恨不能在他身上看出几个透明窟窿。
“你是那个混账东西的死士。难道还能对他说鬼话?”
凤翎努力挤出不以为意的语调。
绮罗却已经听出了天子的恼怒,她轻扯嘴角,傲然笑起来。
“奴婢确实说了鬼话。因为奴婢想要试一试,主公对夫人的情义能深到什么地步。也想试一试……”绮罗凑近了,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口气却满是挑衅,“奴婢有没有机会代替夫人。”
“你……”
凤翎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绮罗会说得这样**裸不留情面。还好隔着一层代面,她的惶恐和愤怒不用落在绮罗眼里。见绮罗不慌不忙,理直气壮,天子怒火中烧,脑袋发晕,说出的话终于颠三倒四,全无章法。
“好看……了不起么?你……休想……休想……”
男人们没有听到绮罗的话,自然也听不懂凤翎的回答,只能莫名其妙地看着天子。
凤翎发现就连鸿昭也瞪着贼亮的大眼睛疑惑地望她,不由羞愤。
“看什么?!摔断腿……你怎么不摔死?摔死算了!”
鸿昭眨眨眼,先是一脸无辜,旋即又做出一副“老子就是不死,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天子跳脚,冲手下吼道:“高幼安!磨蹭什么?!”
绣衣使们终于从闹剧中回神,赶忙在高直使的指挥下去“请”摄政王。
见鸿昭在嬉皮笑脸中被捆住了双手,绮罗柔柔笑起来。
“多谢上差。”
“谢?谢什么?”
凤翎睨着绮罗,没有好气。
绮罗缓缓道:“多谢上差成全了他。”
女死士的表情让凤翎冒了冷汗,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暖,仿佛已经把她一眼看穿。
凤翎再次败下阵来,这一次,是完败。
自己是当朝天子,人家是青|楼倡优,可是此刻,人家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与风度已经全然把她踩到了泥地里。
天子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谢什么。我才不要你谢。我说过,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绮罗愣了片刻,重又绽开笑靥,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出了口气。
“说的也是。上差慢用。”她冲着天子拱手一礼,扭头对自家主公道,“主公自求多福。奴婢告退。若有差池,也是你命里注定。寒食清明奴婢会替你烧纸。”
鸿昭笑了,缓缓道声:“有劳。”
绮罗策马而去,穿过斑驳树影,身披余晖似锦。
今日的夕阳真是绚烂美丽,比往日的都要让她心醉。落日已然西沉,人力再难挽回,纵有倾城之貌,难倾顽愚之心。她才不要继续躲在别人的阳光里取暖。
不论天子会怎样修理她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