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数日,丹菲寻了两处新宅院,将叔伯们安顿好,然后又举家去了南山佛寺,为父母做了一场法事。
长安的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凉了。曹家叔伯同丹菲商量,恐怕北面要下雪,行路不便,不如趁早去沙鸣,将丹菲父母的遗体迎回长安。
丹菲正在整理行囊,准备启程之际,段府传来消息,说刘玉锦发动了。
刘玉锦的产期其实还差半个月,丹菲本计划着自己从沙鸣顺道把刘家夫妇的遗骨也接回来,正好赶上她生孩子。没料到刘玉锦早产,丹菲被吓了个半死,丢下手头的东西直奔段府。
段义云也回来了,正在院子里一圈圈地绕着,脸色很是吓人。丹菲自己也是个姑娘,进不了产房,只得陪他在外面守着。
屋里不停地传出刘玉锦的**声。丹菲心如刀割。
“怎么还没生下来?”
阿礼笑道:“奴给阿娘和嫂子都接生过。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快的。”
“不会出什么事吧?”段义云问。
“呸呸!”丹菲唾道,“有事也是你替她受着。”
段义云拍脑袋,“糊涂了。是该如此!”
丹菲也看不下段义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将他拉到屋里坐着,点了个炉子煮茶。
段义云一杯热茶灌下去,稍微冷静了些,突然道:“昨日景钰又被太子申饬了一番。太子怒得要夺他的官,被太平公主劝住了。旁人都当他们俩为了你彻底闹翻了。”
“太平公主又什么动静?”丹菲问。
“朝中重臣多出自她手,她底气十足,也毫不遮掩。”段义云冷笑,“她如今正在四处散布闲言,说太子并非长,不当立。说当立宋王或是豳王。圣人本不以为意。如今太子身边遍布她的耳目,事无巨细都会汇报过去。太子烦不胜烦,这才想出同景钰作戏。倒是委屈了你。这么一来,你的名声难免受损。”
丹菲满不在乎道:“能做一个让名臣和帝王都竞相折腰的美人,我也不亏了。”
入夜,奴仆送了晚膳。两人心不在焉地用着,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
哐当哗啦两声,丹菲和段义云都跌了筷子,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恭喜将军!”婢女奔出来高喊,“是个女郎!”
段义云脸上扫过一抹,随即又开心了起来。
“女儿好!阿菲,我当爹了!”
“恭喜。”丹菲笑道,“先开花,后结果。”
段义云知道自己先前的失望之色让丹菲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这孩子能像你这般,那可胜过十个儿子了。”
“像阿锦才好。”丹菲道,“温柔贤惠,又有福气。将来给她找个你这样的好女婿才行。”
段义云讪笑。他虽想要儿子,可等女儿裹在襁褓里抱出来,他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孩子还不及他胳膊长,小小的两手就能捧着。他小心翼翼地孩子抱着,牛高马大的汉子,竟然红了眼。
丹菲见段义云这样,也不禁欢喜得眼睛发热。她也不打搅他们夫妻俩,看过刘玉锦后,便告辞而去。
次日一早,丹菲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去沙鸣。
曹大伯留下来,曹三叔和丹菲的两个堂兄大郎和二郎和丹菲同路。
一家人用过早饭,祭拜了祖先,上马启程。
晨钟敲过,城门次第开启。百姓熙熙攘攘,天空万里无云。
丹菲他们出了长安城,朝西北方向而去。
到了十里驿亭处,玄风忽然兴奋地竖起了耳朵。丹菲心有灵犀,瞬间明白过来,策马朝驿亭奔去。
驿站柳树边,男子牵着马,穿着一身绛红官袍,乌帽玉带,身姿挺拔,优雅如鹤。
丹菲松开缰绳,跳下马,扑进崔景钰的怀里。
崔景钰张开双臂拥住了她,“一路保重。”
“我知道。”丹菲望着他,“你也是。”
干燥的秋风轻轻吹拂着树梢,落花洒在两人头发上、肩上。崔景钰抬手摘下一片落在丹菲发上的枯叶,在她眉心上吻了吻。
“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崔景钰望着丹菲,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清俊的面孔上,将他的双目照地犹如碧水幽潭一般剔透又深邃,充满了眷恋和柔情。
丹菲茫然地看着他。
崔景钰握着她的双手,缓缓单膝跪地。
“曹娘子,你我相识近四载,患难与共,生死相同,一直不离不弃,知心会意。我爱你胜过性命,此生也再也不会爱别的女子。我自出生以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今日却是心甘情愿地跪娘子,只为求你一件事。”
丹菲屏住呼吸,觉得难以置信。
崔景钰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曹丹菲,你可愿嫁我为妻?”
丹菲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我愿意。”她哽咽道。
她颤抖,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崔景钰露出欢快的笑意,眼睛弯弯,站起来一把抱住她,捧着她的脸吻她的唇。
丹菲不住哭,听到堂兄们发出兴奋的口哨声。
“崔郎若敢辜负阿菲,我们七八个兄弟揍你一人!”
“不会!”崔景钰高声道,“我对天立誓,终此一生,和阿菲相守相爱,不离不弃!”
丹菲满脸通红,同他紧紧拥抱。
虽然是离别,却无伤感。
因为丹菲知道,她这次从沙鸣回来后,就会同崔景钰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