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见信如面.听闻你又有孕.我十分欢喜.
我这里依旧沒有什么动静.不过景钰让我不要急.家中翁姑亦來信让我先养好身子.
新帝登基大典想必极其热闹.可惜我们沒能前往.圣上让景钰暂时留在益州.等他调动.我还好.可景钰有些失望.他很想回长安.大展拳脚的.我们都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景钰多次提起太平公主之事.让圣人对他有了不满.”
丹菲写到此.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李隆基.但是天下沒有哪个帝王沒几分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听说太平公主这些日子里十分安分老实.同李隆基的关系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她一边表忠.一边反复提起姑侄两人早年的亲爱.李隆基此人其实是个多情种子.有着李家人代代相传的对女人的心软.太平示弱.他看在血亲份上.也乐得重新接纳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景钰还反复上奏.言辞犀利地指出太平公主并无臣服之心.而是示弱以待反击之日.这毫无疑问是在置疑李隆基身为帝王的权威.
纵使崔景钰同李隆基之前再亲厚.也经受不了一个帝王被挑衅后的怨怒反感.
“你说.如果咱们就永远留在益州了.会怎么样.”
夜里.夫妻俩躺在床.崔景钰忽然幽幽开口.
丹菲本伏在他胸口.闻声撑起了身子.薄被从她光裸的肩头滑落.
“怎么这么问.你觉得圣人不会再把你召回去了.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只做一个县令吧.”
“我只是假设.”崔景钰轻轻抚着她的胳膊.目光望着被月光照着的帐顶.“我觉得你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我喜欢同你在一起的生活.”丹菲伏在他身上.认真地注视着他.“只要同你在一起的日子.过着才有趣.”
崔景钰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
丹菲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长安的事.你想回去.你为圣人担心.怕他受太平公主蒙骗.但是从为人臣的角度來说.你已尽力了.你要知道.圣人会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太平公主始终是他姑母.血缘是割不断的.也许他心中也始终保存着警惕.但是他不会喜欢一个臣子不停地耳提面命.还将他当作一个孩子.”
崔景钰沉默不语.
丹菲躺在他胸口.继续道:“我知道你同圣人交情十分好.但是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与你称兄道弟的郡王.也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太子.他已是一国之君了.为君者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他们既不想世人将其视作君主.而与他保持距离.又不喜欢世人不将其视作君主.而不顶礼膜拜.”
“你说得对.”崔景钰嗓音低沉.“我确实管得太多了.”
“你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圣人会明白的.”丹菲道.“我想圣人定会作出更好的安排的.我们安心以待就是.”
崔景钰长长舒了一口气.侧头在丹菲的额头吻了吻.抱着她睡去.
秋意渐浓.丰收在即.
崔景钰和丹菲趁着秋收繁忙之际还沒來.忙里偷闲.出城游玩.
旷野里的风从田间麦浪之尖刮过來.从两人之间穿过.金色的秋阳照在两人身上.晒得人微微冒汗.雀鸟欢快地鸣叫着.从田里飞向天际.
碧空如洗.天高水长 .
自从庐舍避雨后.司徒令德和他的一群朋友便成了崔府的常客.丹菲同他们混熟了.平日里也一起吃酒谈笑.不再避讳.她常着胡服.举止洒脱.英姿飒爽.犹如一个俊俏男儿.谈吐又十分不俗.那些郎君极少见丹菲这样的女子.对她十分敬重.
后來还是司徒令德提议大伙儿趁着秋收之前比较闲.不如进西岭山打猎.丹菲已经很多年沒进山狩猎.一听就手痒.崔景钰变专程挤出了数日时间.带着她.同司徒令德他们.一起进了西岭山.
那日一早.司徒令德早早就叫上友人.在城外等候着.
马蹄声响.晨雾缭绕之中.一个单衣少年驱马而來.单薄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衣袂翩翩.宛如林中妖精化作了人形.
等到走得.精致秀丽的面容展露出來.只见长眉凤目.鼻梁挺直.嘴唇被雾气冻得嫣红欲滴.才看出少年其实是一妙龄女子.丹菲笔直地坐在马上.柔韧的身躯包裹在一件艾绿色的春衫之中.整个人宛如一块润玉.墨色腰带将他纤细劲瘦的腰肢紧束.修长的双腿踏在马蹬上.腰背到双腿拉伸出一道优美诱人的曲线.
友人不禁低头对司徒令德道:“真说起來.你眼光确实甚好.”
“休再提此事.”司徒令德冷声道.“曹夫人可不是你我能戏谑之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奔驰了半日.终于抵达山下.一群男儿以司徒令德为首.就等着大展身手了.
猎犬横冲直闯.将密林之中的鸟兽赶了出來.一只极漂亮的五彩锦鸡飞入众人视线.不料还不等众人搭箭.丹菲就看似随手地拉开弓.箭穿过锦鸡的喉咙将它钉在树干上.箭羽轻震.
众人一愣.随即高声喝彩.
司徒令德亲自把锦鸡取了回來.递给丹菲看.道:“恭喜夫人.夺了开堂彩.现在就等崔县令展身后了.”
崔景钰好整以暇地笑着.对司徒令德道:“内子弓箭娴熟.远在我之上.上元节那日她射灯失手.其实也是故意让我的.”
司徒令德一听.心中发虚.面色如常.耳朵却是通红.
丹菲这日极开心.她进了山.就像鸟儿归林一样轻松自在.
她像一匹欢快的小鹿一样健步穿梭着密林之中.脚下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总是能准确地越过横倒的树干和藤条.跳过腐叶掩埋的坑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