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猛地抬起头,咬牙道:“他不会,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卖主求荣的小人,”
王守一被顶撞了,有些不悦,道:“如今新帝登基,诸事都有变动。谁也不能作保……”
丹菲大声道:“崔郎他忍辱负重,宁可和家人决裂,也要潜伏进韦氏一党之中。他这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公主和郡王的大业,这么多年來他多方周旋,在韦氏等人面前伏低做小,鞍前马后地效劳。他本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好儿郎,却背负骂名做小人,又冒着被揭露的危险。如今他被抓,公主不想着如何营救,却是先怀疑他的忠心。这般自私,不是教人寒了心么,”
王守一恼怒,涨红着脸斥道:“沒人说不救他。只是如今韦氏已经警觉。我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暴露。到时候非但救不出你的崔郎,我们大家都要一起死,”
“都冷静些,”薛崇简大声道。
丹菲涨红了脸,只觉得郡王妃如此贤惠明理,怎么兄长倒是个脑子糊涂。她懒得再和他废话。
高力士匆匆进來,道:“郡王,崔中书的下落已经打探出來了。他似乎对太后一口咬定是受那宫婢狐媚蛊惑,不知真相。太后下令将他关在大理寺中。”
丹菲仓皇不安。
段义云问:“可用了刑,”
“本是要用的,可安乐公主赶到,大闹了一场,只好将他暂时放在一边了。”
丹菲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觉得安乐公主十分可爱。
王守一冷笑,“崔景钰招蜂引蝶的,到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几分用场。”
“吃他人血肉,还笑他人活该。郎君如此凉薄,果真有成大事者的风范,”丹菲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王守一也是名门家族的贵公子,走到哪里不被人捧着敬着,这还是头一次被个一文不名的女子甩脸色,当真又惊又怒。
李隆基朝王守一投去警告的一瞥,起身追出屋去,拉着丹菲好声好气道:“你放心,我们定会将他救出來。你安心在段家呆着就是。”
丹菲望着他,泪水潸然而下,“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他本也可以逃走的。”
“我知道。”李隆基对着美人落泪最无招架之力,“我绝不会将他弃之不顾。”
丹菲朝他恭敬作揖,道:“钰郎一日不获救,我就一日寝食难安。郡王身负大业,要顾全方方面面,我也沒有要您为了景钰不惜一切。景钰是我所爱之人,若要救他,我愿尽全力相助,”
李隆基笑着点了点头,“我要拦着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你放心就是。”
是夜,段义云和丹菲留在临淄郡王府里,商议接下來起事要务。
“宫苑总监钟绍京,”李隆基一手指着纸上的人名,道,“若想攻入宫苑,便需要他开门放人。不然若是强攻,一來耗损兵力,二來耽搁时机。韦氏挟持新帝在手,到时候押着新帝上了城门,难保羽林军不倒戈。这就又重演了废太子之事。”
段义云道:“之前我和此人接触过几次。此人胆小怕事,油滑投机,并无甚大才。”
丹菲道:“若不是如此,还担心策反不了他呢。”
“我亲自去见他,务必将他说服。”李隆基道。
“当心。”丹菲道,“若策反不了,提防他告密。”
李隆基不以为然地冷笑,“若他有犹豫之色,斩杀便是。只怕这样一來,就得提前起事。”
薛崇简道:“李仙凫、葛福顺和陈玄礼都已效忠,段兄届时去接管京畿卫军,我则随你一同攻入大明宫。”
“我也去。”丹菲道。
“不行,”李隆基和段义云同时出声。
“怎么不行,”丹菲蹙眉,“我在宫中多年,熟知地形和人事。我可以协助你们稳住宫人,至少让他们不添乱。”
李隆基黑着脸,道:“都说了不行,你今日就随义云回去,安生呆在家里。我自会把景钰救出來。”
“为何不让她去,”王守一蹙眉,“若她能稳住宫人,对我们大有裨益。”
“她是女子,”李隆基粗声道。
丹菲怒道:“你我认识已有三年多,你今日才知道我是女子,”
“不可失礼。”段义云将手按在丹菲肩上,“郡王是怕你遇险。”
丹菲嗤笑一声:“郡王,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是我不是那等怯懦无能,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的女人。我自幼随先父在驻地军营里长大,惨烈的场面见得多了。沙鸣的尸山血海我都走过來了,沒得会害怕这点刀光剑影的。郡王您如今首先是一名领袖,是主持大局之人,就当以上位者的角度來斟酌此事,从最有利之处着想,而不当以私人情绪影响了判断才是。我大有可用之处,不该被闲置在一旁,”
这番话一出,不禁李隆基神色一懔,旁人也对丹菲另眼相看。
丹菲往日姿态卑微恭顺,谨小慎微,并不起眼。沒想一旦出宫脱困后,这个女孩立刻脱胎换骨,展现出一身凌厉飒爽的、睥睨风云的英气。她就像是一颗蒙尘的明珠,憋屈了数年,终于在这一刻得见天日,开始大放光彩。
众人商议了到深夜,在郡王府的客房里住下。次日一早,坊门开后,他们用过早饭,各自回家。
丹菲昨日奔波了一整日,晚上也沒睡踏实。回到了段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后,草草用了午饭,又忧心忡忡地睡去。
她睡得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