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刚才的劝慰我都没有听在耳内,此时她忽问道:“娘娘,是不是您也觉得,此次大赦天下,娘娘亦可以走出冷宫,重新回到皇上的身边?”
“傻瓜……”
他其实是个很守信的人,面对着我半玩笑、半认真的要求,他似乎是很放在心上,在我成为溯妃后,他果然就没有再纳新妃,虽不至于倾空三宫六院,但确对我宠爱有加……
“云朵,恐怕皇上正是对本宫已经忘情,才会毁了约定,再纳新妃。”
“不会的……娘娘,从前皇上对娘娘的百般爱怜,奴婢都看在眼里,皇上他绝不会如此绝情的对待您的……”
自那日起,云朵便日日在冷宫门口张望,希望传官能够出现,带来我们想要的消息……
日子便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中,悄然而逝……
元封二十三年秋,十月二十八。
晋帝贺兰赤心大婚。纳东南之邦闽帝之妹福柔帝姬为皇后。
普天同庆,万民齐欢。
因大赦天下,各行业免税两年,全国百姓在感念贺兰赤心爱民如子,被奉“亲父”的同时,福柔帝姬也成为一颗永不落的祥福之星,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大救星,只因为她的到来,才换取了晋国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战乱多年,这短短两年没有赋税的生活对于晋国百姓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福柔帝姬同时在民间有个封号,圣母娘娘。
据说福柔帝姬不但德行高尚,人品贵重,更才貌双全,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云朵在我耳朵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眸内闪着好奇和羡艳的光芒,“身为女子,一生有这样的荣耀一日,便是死也瞑目了……”
大概是终于确定,贺兰赤心大赦天下,却是遗忘了冷宫中的这位溯妃娘娘,云朵说完这句话后,眸光又蓦地淡然,忽然扑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娘娘,云朵不想死在这冷冷清清的冷宫中,云朵今年才十七岁……”
是啊,我怎么忍心让她陪着我在这里孤独终老呢?
我将最后剩余的一些金银钗饰都拿了出来,包在帕子里,“云朵,这些钗饰还值点钱,今日便全部都送了给你,你拿去为自己打点一下吧……内务府的邓仁泽公公,曾受本宫大恩,你只需告诉他,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想必他不会置之不理……”
“娘娘,不,娘娘,奴婢……”
她想要推辞,我固执地将东西塞入她的手里,“拿着吧,你若有幸安排个好的差事,说不定还可以对本宫有所照拂……”
“娘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默默地咬着唇,将东西收下了……
其实她和我心里一样的清楚,即便她真能得个好差事,想要照拂于冷宫却不那么容易,或许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否则冷宫便也不能称其为冷宫了。
……这晚的烟花很美……
此起彼伏,仿若整夜都不会消逝……
不知新晋皇后的福柔帝姬是否正幸福地伏在贺兰赤心的胸前,享受着这眩烂的如同梦般的良宸美景……
云朵终于替我打来一壶热水,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些茶叶沫,热水冲进粗陋的茶杯里,竟也氤氤氲氲间升腾起淡淡的茶香。云朵的眼眸湿湿地闪着悲伤的光芒,“娘娘,让奴婢再侍奉您一次吧……”说着颤颤地将茶杯端起来,递到我的手中,“娘娘,若知今日之苦,娘娘可后悔了当初千方百计夺得君宠狠狠地爱了皇上一场?”
她今日说起话来倒深沉得很,大概在冷宫住久了,心境也在这荒寂中变得老成,多感多叹起来。
轻轻地抿着杯中的茶,只是笑……
不是不能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想回答。
有些东西,便让它悄悄地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得得失失的闷痛,像肿瘤化脓般的不可抑制,腐烂下去……
这茶竟如酒似的,饮之便醉……
视线渐渐地模糊,我用指甲挑起茶水中的浮末,想看仔细些,云朵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娘娘,您累了,奴婢扶您去休息……”
“谢谢你,云朵……”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很温暖的床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靠窗有只白玉花插,温润的铀光衬着三两枝牡丹,有种说不出的富贵荣华。雕金漆矮榻旁,一只檀木三足几,几上置着对冠瓶。
一只掐金丝紫玉香炉中,有袅袅的清烟升起,空气中充溢着令人舒适的香味……
这些物什都极华美,曾经,在我所居的延禧宫内,便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因特别喜玉,所以总将一两样玉件儿放在手边把玩,当时便觉得这些东西会永远属于自己……进入冷宫之后才知道所有的这些耀着人眼的金银玉器,其实都是身外之物,云起云落之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稍稍地感概了下,接着便是疑惑……
我刚才明明便在冷宫中喝着云朵替我泡得茶,现下怎会到了这华丽的房间?这是哪里?难道是我喝茶喝醉了,做得梦吗?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进入房间的是个陌生的男子……
只见此人俊美绝伦,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如月光下湖水般的双眸泛着柔柔的涟漪……
但唇角的那抹笑容却又是fēng_liú不羁的……
绛金色的上衣襟像是被撕扯般地敞开着,露出一隙小麦色的胸膛……
两人的目光相触,他狭长的目光微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