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烧了长春宫的主殿和偏殿,却并未波及到此处,故而屋内的陈设还是以前的样子,只不过已经积了厚厚的尘土。
夏候彻松开她,沉默地进了屋点了灯火,房间除了桌椅柜子和一张小床,再没有其它的东西。
凤婧衣跟着走了进去,蓦然觉得几步之外男人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这里……”夏候彻的语气有些沉重,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道,“从出生开始,我在这里住了十三年。”
凤婧衣没有说话,也没追问,长春宫的事她是有听苏妙向她说起过,却没想到夏候彻亲自将那段不为人知往事讲与她听。
“整整十三年,我都不知道长春宫外面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父皇是什么样子,每次看到母妃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很多时候她是让人把我锁在屋里的,除了每天会来送饭的哑巴嬷嬷,我都不识得几个人。”夏候彻幽幽说道。
凤婧衣沉默地边上坐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世人都道天子皇家出身高贵,可真正高贵的又有几个。
世人说起南唐长公主,都会是神秘传奇,惊才绝艳的女子。
可是,谁又知道那神秘传奇的四个字真正的故事。
若不是南唐的一场内乱,她带着凤景夺了权,她也只是流落在民间,日日为三餐奔波的一个人而已,何来的南唐长公主。
而他,若非是隐姓埋名离宫投身军中建功立业,凭借手中兵权在夺位之争力压群皇子,又何来今日万民朝拜,君临天下的大夏皇帝。
“直到七岁的时候,皇兄找到了这里,大约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夏候彻说到那个已故的皇兄,面上现出了几分笑意,“皇家和宗室子弟四五岁便要开始习文学武了,而我至七岁都不曾认得一个字,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那日皇兄到这里,他为了我取了名字,第一次有人教会了我写下自己的名字,也就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从国子监下了学就会过来,从教我识字到将自己所学也教与我,常常会偷偷带了书过来送给我,我才渐渐觉得在这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的单调漫长。”
凤婧衣抿了抿唇,大约也就因此,大皇死在了南唐,他才会那样恨她和上官邑。
可就算再回到那时候,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她也会做出样的选择。
“后来,皇兄向父皇求情,让我能够出来了,虽然我还不能离开长春宫,但对我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夏候彻说到此处,眉眼都尽染笑意,继续说道,“他也常会带兰轩过来,那时候兰轩并不像现在这样,除了哑巴嬷嬷,他们两个是这宫里仅有的待我好的人。”
凤婧衣默然无言。
她想,大皇子和靳兰轩对于夏候彻,便也如上官邑之于她的意义吧。
那是照亮自己黑暗艰难岁月的
阳光,是谁也无法替代和抹杀的记忆,所以在那两个人因为南唐一个死,一个受尽磨难之后,他对南唐和她这个凶手才那般恨之入骨。
可是怎么办,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有他放不下的恨,她也有她必须坚持的理由,谁也无法退让。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夏候彻笑了笑,坦言道,“没什么原因,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这段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的年少岁月,他向她诉说了,只是希望她更解他的过去,他的一切。
“我想出去看看。”凤婧衣道。
这间屋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难受和压抑。
夏候彻起身提了灯笼,牵了她出去在安静的长春宫里漫步走着,“都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凤婧衣回过神来,随口道,“嗯,我在想你现在不家多喜欢兰妃娘娘。”
夏候彻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揽住她的肩,道,“说实话,若是没有你,我会待她好。”
原本,不管靳兰轩变成什么样,他于情于理都该照顾着她,可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上官素……
“如果没有我,你两说不定就再续前缘了呢,不会后悔吗?”凤婧衣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现在上哪儿后悔去?”夏候彻笑语道。
凤婧衣淡笑,没有言语。
不过,他总有一天会后悔,这样将一个自己一心想要杀之后快的仇人留在身边。
可一想到那一天,她也不由惊出一冷汗来。
她不敢去想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可那一天……终究会来。
在长春宫待了一个时辰,两人回到皇极殿夜已经深了,沁芳煎好了药等着她,一进门便送了过来要她喝下。
夏候彻让孙平将书房的折子搬到了暖阁,他忙着看折子,许是因为忙碌了一下午,坐在边上的女人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最后头搁在他肩头便直接睡过去了。
他哭笑不得地搁下朱笔,将人从榻上抱进了内室床上放着,给她脱了外袍盖好被才回到榻边继续处理堆了一桌子的折子。
孙平几回过来添了茶,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再有两个多时辰就要天亮早朝了,您还是歇会儿吧。”
夏候彻抿唇点了点头,批完手中的折子便搁下了朱笔,道,“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孙平应了应声,让人放下了帷帐方才退了出去掩上/门。
夏候彻起身回了内室就寝,疲惫不堪一躺下便很快睡熟了。
大约是睡得早,还未到孙平过来提醒的时辰,凤婧衣便已经睁开眼睛醒了,抬头望了望边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