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都市现代>戎州往事>第46章 逆流 置身事外

第十章:逆流

三、置身事外

前年城里武斗时,城里乱得一塌糊涂。气氛像活火山一样,随时都会喷发。

一天,李轼看到大牛和其他班几个同学拿着棍棒钢钎,得意洋洋地押着一位老师从北街经过。李轼认出是曾经教过他们的龚老师。龚老师在多数学生中口碑不佳,用学生的话说就是一位浮上水的人,办事也不那么光明磊落,阴底下整学生。这时的龚老师,像战俘一样双手高举,全身抖得像筛糠一般,双腿缓慢地挪步,脸色刷白,嘴里机械地重复:“同学们,同学们,我拥护你们,我完全拥护你们。”

李轼一看大牛落在后面,拽着他忙问咋回事?大牛说这家伙可恶,被我们从家里揪出来了。看着一脸兴奋的大牛,李轼问:

“你们这是把他带到哪里去,想对他咋个办?”

“没啥子事,押着他在街上转一圈,游行示众。吓唬吓唬他,免得他以后还干坏事。”大牛的话说得很开心。

李轼对这龚老师也没啥好感,刚看到时心底还涌出一丝快感。不过他很快就不这样想了,自己母亲就是当老师的,晓得当老师的也有许多不得己,不跟着形势走是不行的。李轼看着那浑身哆嗦的龚老师,他明白在那种疯狂的时候,龚老师的处境很危险。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队伍,都是手提钢钎棍棒的人,而且个个都是“革命情绪”高涨,看到被押着的人,都会认为是坏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先出手,场面就会控制不住,旁边一些毫不相干的人,就会蜂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打一气,美其名曰:痛打落水狗。发泄完后,丢下被打得半死的人,跑得一个不剩。真要有事了,跑不掉的就是大牛这几个人,因为龚老师认识他们。想到此,他忙对大牛说:

“劝劝那几位同学,手下留情。就一个普通老师,这整学生就那点事,无非是不让你入团,要不就是给你政治课成绩打低分。除此还能咋样,都是过去的事,别太计较。”

“他在学校时总收拾我们,现在也轮到他来尝尝被收拾的味道。你还记得他总是逼着小马要和剥削家庭划清界线,隔三差五交思想汇报吗?小马家穷得来比我这个工人家庭还穷,有啥好划清的。这事虽然没有落在我头上,但我最见不惯这种人,做得太过分。你还不晓得吧,抄出来的学生档案中,哪个能升学哪个不能升学,都被他写上了。”

李轼出生教师世家,接触到的老师多,尤其是工作之外的老师,常听他们摆龙门阵,比大牛更能晓得当老师的忧喜和另一面人生。

教师们从解放之初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开始,经历后来的各种运动,在新的政治思想的海洋中学习游泳,呛了不少水,也难于上岸。主观上,他们都想努力改造自己,把自己从旧社会中带来的旧思想洗刷掉,争取在思想上,自觉地跟上头的要求、精神保持一致。这种心理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程度上有不同,有差异。客观上,作为教书育人的职业人,他们必然要遵从新的教育思想的指导,必然要服从主管部门的政策要求,否则,他们就必须离开岗位。所以,如果他们还想继续端这个饭碗,就得按上头的要求办,至少在行动上要求保持一致,因此也常有违心之举。另一方面,一些老师也确实是掺杂着个人目的在内。

对这些运动,一些老师在内心是反感这类运动的,一些老师侧是积极投身其中的,想有所斩获。龚老师属后者。李轼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听大牛说了龚老师的诸多不是后,就劝道:

“那也有他的难处,原来他也喜欢小马,因为小马学习好。后来上头要执行阶级路线了,他又变脸了。年青老师想为自己挣表现,要紧跟形势,不能全怪他。档案的事我也听说了,上头有要求,他写不写结果都差不多。”

“墙头草两边倒。老师也不只他一个,好多老师也不像他那样浮上水,一看就是个马屁虫。这种人就得让他长点记性!”大牛的话还是充满火气,把捏着的棍子往地上一顿。

李轼心里并不十分同情龚老师,他也觉得大牛说的有些道理。但觉得采用暴力本身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除非是被迫自卫。现在人们的情绪就像满大街堆了许多火药桶,一句话或一个动作都可能引爆,那时就拦不住了。看着已经走远的那伙同学,连忙对大牛说:

“他们走远了,你快去吧!你跟他们熟,劝一劝,别冲动,别动手。”

后来,大牛真劝住了那几位同学,龚老师虽然被吓得一脸惊恐,最终却是有惊无险。听说事后他非常感谢大牛。

当他晓得今天大牛的事后,也说:“事出有因,不能全怪牛同学。”

***

就是这个大牛,到武斗发展到动枪动炮阶段,李轼还以为大牛会参与的,但大牛还真没有参加。让李轼没想到的是他出事出在跟工作组的纠缠上,倾刻间成了“现行反革命”。

5月,山上的杜鹃花、栀子花、石榴花接二连三地绽放。栀子花是一片白色,杜鹃花是一片深红、浅红、粉红,杜鹃花和栀子花植株矮,像铺在地上一样。火红的石榴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更耀眼更夺目,它不仅花瓣多,形状漂亮,而且开得很茂盛,缀满枝头。翠屏书院旁边有一个小湖,湖东路边是一排高大的蓝花楹树,树干粗大,得两人合抱,树冠如盖,庇护着路面和湖面。这时正是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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