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倾泻而下,一道道溪流汇入河中,径直向下,水声滔滔如若闷雷。
急流而下数百里后,河道变宽,水势渐渐趋于平缓。一条条木船漂浮在水面上,其上多是袒胸露腹的汉子,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林洪熙,你去别处吧!这里我们家都要了!”岸上,一名少女双手叉腰,高昂着小脑袋。
那名少年抬起头,看雨势渐小,淅淅沥沥,顿时苦着张脸小声说道:“齐齐,咱们北山关这个月就下了这么一场雨,我家酒楼早就断货了,这要不收购点回去,我家老子还不打死我呀!”
“那我要收不回去,我娘还骂我呢!”少女转头,露出一张清秀脸蛋,双眉紧颦,咬牙道:“你说,你是不是想我被训斥一顿才好?!”
“不是不是!”少年赶忙摆手,看着少女如花脸蛋,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别生气,那、那我不要了。”
他说着话,便哭丧着脸转身向后走去,暗想着回去后要在屁股蛋上多垫几层绸布才好,只是不知道这次自家老子要往哪儿打?
噗嗤!少女在后笑出了声,暗道一声傻小子,但心底却是一暖,有些喜滋滋的。就见她招了招手,在后喊道:“喂,傻瓜,快回来!我哪会真让你回去挨揍啊!”
少年闻声,赶忙屁颠颠地小跑过去,眉开眼笑,说道:“齐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傻样儿!”少女娇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但那玉面却浮起一抹红晕。
“齐小掌柜的!”河面上,一条木船疾驶而来,其上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双臂一抡,将一张渔网扔到了岸上,怒声斥道:“真晦气,又得耽误时间去报官!”
几条肥硕鱼儿在网中乱跳,其中还缠裹着一人。
“还有呼吸!”那少年惊声叫道。
“不可能吧?这家伙连浮都浮不起来,我是在水中网住的。”船上汉子狐疑,纵身一跃,跳到岸上。
“爹、娘、大姐、二哥……齐齐,梅傲寒是谁啊?”那名少年抬起头,指着网中那人左臂上的刻字。
少女凑到近前,跟着念了一遍,继而又道:“阿秀?”
“阿秀姐怎么了?”少年不解。
“喏。”少女掀开网中人衣袖,指着上面一道刻字,说道:“在这儿呢!刻着‘阿秀’。”
“他还活着?”捕鱼的汉子走到近前,纳闷道:“奇了怪了,这都还没死?”
少女望向林洪熙,道:“要不,送过去看看?”
“我听你的!”这壮实少年赶紧点头,当即将网中人扛了起来,就向前走。
“傻样儿!走水路!”少女在后叫道,随即转身对那捕鱼汉子说道:“烦请送上一程。”
…
楚地东北方,北山关,雨后天晴。
在一座宽广府邸侧门,少年少女两人并肩而立,耐心等待。
“吱呀”一声,侧门半开,一名衣饰素朴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面带歉意,道:“齐齐,洪熙,让你们久等了。”
少年羞赧一笑,少女忙问:“阿秀姐,你认不认识那人?”
女子面色一滞,沉吟片刻后才说道:“确是我家四公子,此番多谢你俩,待家里事情结束,妾身定登门拜谢。”
“别客气阿秀姐,那我们走了啊!”少女嘿嘿一笑,挥挥手,拉着少年林洪熙转身离去。
女子目送两人离去之后,转身关上门,面上笑意却不再。她背靠木门,像是脱力了一般,神情痛苦至极。
许久之后,她不再追忆,抬步向前行去。
府上众人此刻却炸开了锅,大堂中摩肩接踵,聚满了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
衣饰素朴无华的邵锦秀入到堂内,静立在一边默默不语。
“三妹,你与他自小一起生活,你说,是不是他?”一名男子大步走来,双手抓住女子香肩,颤声问道。
有泪从她脸颊滑落,邵锦秀慢慢阖上双眸,轻轻点头,道:“是他,他回来了。”
男子松了口气,却听大堂中有女子冷笑声响起。就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袍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说道:“都已过了将近十年,那时秀妹你不过九岁,能记得清楚?我倒觉得是你思夫心切,在这儿胡言乱语!你自己说,这些年你修为何曾进展过一丁半点?终日失魂落魄,我邵家养育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做一个活死人的!”
“大姐!”那男子急声出言,极力想要让众人相信。
“好了老二!是与不是暂且不论,先救了他再说吧!”大堂上,老者像是眨眼间苍老了十多载,挥挥手,无力地遣散府内众人。
堂内一时寂静,人群散去,只留下衣饰素朴的女子,与堂上那名怔怔出神的老者。
“阿秀。”老者张了张嘴,神色中含有亏欠。
“爹!”邵锦秀猛然跪倒,泣不成声。
幽幽一声长叹,老者站起身,慢慢走到近前,低下身替她擦拭泪水,一阵唏嘘,“你大姐不一样,邵家的担子都在她一人身上。但你、你本来是可以嫁做人妇的啊!”
“我北山关如你这般年纪,除了你那一心向道的大姐,都已是膝下有子女,但你、你,”老者苦笑一声,将她搀扶起来,说道:“我知道,在这个家里,你和他最为亲近。你思念于他甚至超过我这个为人父的老子,但那到底是思念,不是真的!”
“那他臂上为何有刻字?”锦秀抬起头,泪眼朦胧。
多好啊,爹娘大姐二哥,但自己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