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分,楚地迎来第二场暴雨,一时漫山朦胧,城郭洗涤如新。街道上积水成渊,再无所见闻。
荆州城外,滂沱大雨倾泻而下,一只肥硕的鸟儿却忽然间振动双翅,离了遮掩雨水的大树,在雨幕中艰难拍动翅膀,向一边远去。
一道虹桥破开雨幕,让过那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径自撞在地面,溅起水花无数。
邵伦解下束发布带,将一头湿发甩在肩后。面色凝重,却也顾不得当初在此袭杀自己的潜在危机,踩水前奔,冲向眼前那座雨水冲刷下的民宅。
院门半掩,邵伦一脚将其彻底踹开,闪身进到里去。
只闻雨水哗哗声,满园数百株花草只剩下十之一二,在大雨中傲然昂头。
邵伦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早有所预料,但亲眼目睹此幕,仍是有些怄火。他在虎头山拓跋殿内九死一生,才不过摘取了半千株花草,这才不过半月,数百株足以让他在开窍境再上一层的花草就丢了!
他自然知道是谁干的,但这也是他怄火的原因,面对那只好歹也算是救过自己一次的蛤蟆,可真是有火没地方发。
屋中传来一阵声响,那只终日昏昏欲睡的蛤蟆破门而出,四肢撑起的身子在见到邵伦的那一刹那顿时蔫了下来,但它随即又故作凶恶地说道:“你小子别瞪大爷我,在道厄之下都还没死,你还不该庆幸一二?还瞪?花草能比命重要?!”
邵伦怨怒之余更显诧异,问道:“你说什么?道厄?”
“那可不是吗?你以为那是什么?”那只蛤蟆哈欠连天,倚着门框老神在在地说道:“大爷我虽然没见过,但道听途说总比你这等井底之蛙要强得多,那道厄无根无形,不尽相同,都说现时就死,你小子可算是在大爷我的点醒下逃出生天了,吃你几株花草怎地了?”
“井底之蛙?你才是蛤蟆呢!”邵伦当即怒斥一声,继而又道:“那你既然也没有见过,凭什么如此笃定就是道厄?我当时还听见它说话了呢!”
“大爷我是神蟾,不是蛤蟆!”那只巨大蛤蟆尖声叫道,“那道厄不尽相同,为大道所生,专灭我等修士,现时带着大道气息你感觉不到?”
邵伦一怔,一时语塞。经它提醒,才发现那个雨夜中确实有一股当初在中南城所遇那名葬身道厄之下的妇人时所感觉的微妙气息。
“看,大爷我仁义,还给你留了些,本来是打算烧给你的,但你既然活着就赶快吃了得了,省得大爷我看着眼馋!”蛤蟆伸出前肢指了指园中剩余的数十株花草,打个哈欠就欲转身回屋。
一团乌黑云朵唧唧叫着从屋内冲了出来,邵伦伸手轻轻抚摸,怨气一时消了些许,又喊道:“我那青灯和符篆呢?”
“你奈奈的把大爷我当什么了?都在屋内,没动你的!”蛤蟆怒气冲冲,伸出前肢挥舞那柄小钢叉。
邵伦悻悻然迈进屋内,取了青铜古灯、神行符和五张火符,随即转身出到院子里,将满园花草尽数收进芥子袋中。那一直冷眼旁观的蛤蟆忽然间激动起来,手中钢叉挥舞个不停,怒道:“大爷我不就吃你几株花草吗?就想过河拆桥,弃我而去?”
大雨中,邵伦面色忽然间肃穆起来,他摇摇头,甩掉脸上雨水,正色道:“九天宫现下遭逢危机,师姐也不知如何了。我这一去,也不知吉凶祸福是生是死,我知你已是开窍境圆满,望请替我照料这团云朵,若此行还能活着,邵伦必将回来与你们聚!”
那只蛤蟆放下钢叉,居然开始沉默了起来。
邵伦伸手轻轻抚摸那团云朵,又道:“我知你能听懂我所说的话。自我逃亡伊始你就跟着我,数次险境,不也脱逃出来了?但这次不同,一方面我不知九天究竟有何危机,另一方面我本是九天宫追杀之人,实在不能再带上你。”
那只蛤蟆转身进屋,磨磨蹭蹭地抛来一面镜子,说道:“小子,你也别多问,这是大爷的传家宝,若还不能保你平安,只能说你该死了!”
邵伦双手接过,见是一面银色古朴护心镜,他稍稍一怔,再看那只极为不舍的蛤蟆,忽而欣慰一笑。
那只蛤蟆上前,一把拍住云朵,将其按在地面上,没好气地说道:“赶快滚蛋,省得大爷待会儿又后悔喽!”
邵伦笑意渐敛,面容一整,面对着它,长揖及地。
一把湿土挥洒向天,雨幕中一道虹桥架起,这名遭九天宫追杀的青衫少年冒着大风大雨,一路向西。
万里勤宗,却不过一弃徒而已!
…
南川大地,幅员百万里,深山峻岭之上,一道道虹光冲天而起,连绵一片,向西而行。
“师兄,那中南李家当真过分,我们又不是九天青衫弟子,缘何不送?!”漫天虹光中,一名女子兀自不解气,恨恨说道。
她身边一名年轻男子苦笑,轻咳一声回道:“众所皆知,他中南李家与九天宫结怨多年,此次自是知晓我等要前往九天宫相助,哪能开阵送我等过去?”
“但我南川修士此番抱成一团,他中南李家不愿为伍,便是不借传送阵,我等不也还是要驾虹西行吗?”他长叹一声,无奈说道:“只是苦了我等,跋山涉水,远赴万里啊!”
“噗嗤!”那女子笑出了声,翻翻白眼,娇哼道:“苦的是我这种开窍境小修士好不好?撒土为遁,又不能远距离遁行,哎,等等,容我再下去抓一把土!”
“算了,你这样再用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