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四季如常,气候宜人,楼阁居所多以木格花雕夹之打磨细薄的蚌片做窗,即可采光又可遮风挡雨。大漠西疆自然不同,屋内便是开有窗子,也多是实木所制,平常时日不透丝缕酷热阳光。
然而此时,尽管那阴暗清凉的屋内木板相接处密实少有缝隙,却仍然有丝丝缕缕的浓郁灵气溢了出来,向四周扩散,引得寨中把守的莫族神师为之愕然。
大漠天地无灵气,但脚下泥土中却有神石豆诞出,只是西疆广袤,便是那些极擅勘探的寻灵大家,走过黄沙万里,遍寻月许,能寻得四五颗拇指甲大小的神石豆就已算是神皇护佑。
屋中的灵气浓郁程度,显然得有十多颗。把守在寨中的莫族神师皱了皱眉,惊疑不定,那名青衫少年不过是开窍境界,又如何拥有这般多的神石豆?难不成南川那边盛产灵蕴?
他心底迷惑间,由南西进的邵伦已推开门走了出来,气机流露,已过五进六,成功进阶为开窍境第六层修士。
邵伦活动了身子,张了张嘴,想问屋中女子去了何处,却不通西疆言语,一时间僵在那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不多久,那名同样是开窍境作为把守城寨的莫族神师似是明白了他心思,伸手向外指去,叽里咕噜一番,最终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邵伦赶忙回礼,抿了抿唇,当即下楼,向前寨走去。
两座城寨占地数十亩,被围在茂密白杨林中,风沙不侵,莫氏族人举族于此生存,后寨中各神师的家眷加在一起过千人,时常能听到阵阵稚童欢笑声。
然而此刻,前寨上百人却严阵以待,肃杀之意悄悄弥漫开来,上百名莫族神师不言不语,直盯着前方大漠黄沙。
高高的辕门外,十多人肩扛木柱,抬着一面直径丈许的红漆大鼓,在辕门之外十多步停了下来。大鼓落地,尘烟纷扬,响起阵阵沉重闷雷声响。
脚下大地有轻微颤动,远方,天地一线间,有数百骑奔袭而来,卷起滚滚黄沙。
小名阿瞒的莫族首领莫神策取下毡帽,双手负后向上,解开了束发布带,由着那三千青丝在风沙中四乱飞扬。左右人目不斜视,她又解开粗布麻衣,脱了下来,内里丝衣红粉,露两臂和肚脐,sū_xiōng半遮。
“呀!”刚冲到这里来的邵伦赶忙止住步伐,撇过头去,霎时间脸红心跳。
颜洛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把将邵伦拉到一边,葱葱玉指却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低声嬉笑:“你可别丢人现眼了,他们可是以为我俩是夫妻道侣的。”
邵伦哦了一声,而后猛一抬头,怔怔道:“什么夫妻道侣?”
颜洛神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静立在一旁,为西疆莫氏一族助阵。
一阵低沉吟唱飘荡在滚滚黄沙之中,莫神策弯腰脱靴,赤着娇小玉足开始在滚烫砂砾上行走,左右莫族神师默默不语,直盯着她的背影。
奔雷声近,远方数百骑在数十丈之距勒马停了下来,几杆旗帜飘扬,却正是大胤城的神师齐出。
颜洛神轻叹一声,低声道:“两方虽有宿怨,但此次却是因我们而起如此兵戈啊。”
“莫阿瞒!这俩个南方蛮子杀我大胤城数十人,你作为西疆神师,听从大胤神谕,难道要护住他们吗?”黄沙中,有一骑策马奔行出来。来人时至中年,一脸髯须,面相粗狂。气机流露,却是洞天境大圆满,为大胤城的城主。
颜洛神伸手搭在邵伦肩上,将他稳住,抬眼扫向那数百骑后方,轻声说道:“我虽那么说,但这两方本就有宿怨,兵戈相向是迟早的事情,何况我们已斩杀大胤城方面数十人,在莫氏一族看来,是帮了他们。我俩来者是客,慢慢看,大胤骑队后方还有坐镇的老怪,境界与莫族那位相差不多。”
黄沙中,赤脚女子踩在滚烫砂砾之上,跃到那面红漆大鼓之上,三千青丝四乱飞扬,她面色平静,说道:“大胤神谕?你有吗?看看我脚下,谁才携大胤神谕,谁才是逆臣贼子!”
“大胤神鼓?”髯须大汉眯起双眼,嘿嘿一笑,道:“我又如何知真假,阿瞒阿瞒,最是狡诈,莫不是你以假乱真,妄传神谕?”
他猛然转身,手臂高举,振声喝道:“大胤神民听令,莫氏一族包藏祸敌,乱我万年大胤王庭,昨夜我入梦接大胤神谕,要将其灭族绝种,随我杀!”
咚咚!
有沉重鼓声乍起,连绵荡开,如平地惊雷。
红漆大鼓之上,女子婷婷而立,手无鼓槌,一双玉足踏在鼓面,腾挪游走,如重击在上。
辕门外,风卷黄沙,随着莫氏女子身姿游走而舞动,时而旋转开来,时而风停沙落。
一面大鼓,直径丈许,红漆之上篆刻飞鸟虫鱼,花纹之中却有一女子如金鸡独立,身姿曼妙,栩栩如生。
美人鼓,上有美人舞。
辕门内,莫氏一族上百名神师不踏一步,静静立在那里,面无表情,没有上前相助的意思。
大风呼啸,鼓上女子步伐越来越快,如一道虚影,在鼓面之上腾挪游走。
数十丈外,马嘶阵阵,前蹄高扬,竟然止步不前。髯须大汉正欲下令强攻,但见那一颗颗细微沙粒忽然间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向这边席卷而来。
鼓上女子已至忘我,身随风舞,风随心动,速度越来越快。就见那地面砂砾竟然被削薄了尺许厚,随风而起,遮天蔽日,向那前方数百骑席卷。
“掩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