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冽,夏启佑当风而立,袍角向着两边展开如翼。
仿佛还是第一次遇见,祝铭蔓站在城下,仰望着城头上的夏启佑,他亦是这般当风而立。
兵临城下,群臣被俘,夏启佑说:“不改国号,不除旧臣,不劳民生,祝铭荣,你若答应,我将卫国江山拱手让之。夏启佑愿意一死,以酬江山之易主。”
众臣在城下号呼哀泣,让皇上不要为了顾忌他们的性命,将卫国交给反贼。“臣等愿意一死殉国,盼陛下勿以老臣为念,拼死与反贼一搏!”
夏启佑的眉目间,是一个君王最后的威严:“朕命你们,好生活着。上佐君王,下济百姓。”
然后是越发张扬的秋风,带着夏启佑的衣襟如欲飞扬。
祝铭蔓自幼起便在学着如何夺回这祝氏的天下,一直便在想着哪一天攻破卫国的京城,继承祖先的天下,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卫国的天下里,还有夏启佑这样的人物,如同天人般神威凛凛,又有着最厚重的仁慈。
就是在那一刻,祝铭蔓动了心。
眼前的夏启佑仍是衣襟飞扬,冬月的风却比秋风更加沉寂而冰冷,衬得夏启佑整个人,都那么孤单悲凉。
是啊,夏启佑的身影这么决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要离自己而去了。祝铭蔓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前途注定凄凉,那何必要在夏启佑还在身边的时候便开始难过,等他一朝离去,连一些可供来日之思的欢喜也没有了。还不如,眼前尽欢。
夏启佑听见身后清脆的低笑,忙转过身去,一句“你怎么来了”尚未出口,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四目相对,祝铭蔓亦站定不动,只是侧首微笑,终究,是夏启佑如在梦中般说道:“落篱……”
祝铭蔓咯咯而笑,轻轻走上前去:“怎样,这身打扮比那天晚上如何?”
夏启佑的脸上微现愠色:“你……你又何必……”
祝铭蔓轻笑:“我是在帮你啊。”
“公主安生留在宫中,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可是我若能帮你一举除去那些灰衣人,为落篱现身找你摒除危险,岂不是比我呆在长乐宫里要好得多?”
夏启佑凝目看着祝铭蔓,片刻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宫。”
祝铭蔓摇头不动:“既然我已经出来了,就打定主意不做完这件事情不回去了。”
“这里太危险,那些人的身手你也见过,你这身打扮出现在此,你可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夏启佑不由得皱眉。
祝铭蔓像是看见了什么极稀罕的东西,凝目细细对着夏启佑脸上看去,只可惜天色太暗,祝铭蔓揉了揉眼睛,又将自己的脸凑得近了一些。
“你看什么?”
“看你啊!”祝铭蔓说得认真。
“我有什么好看的?”夏启佑的眉头皱的更深。
“夏启佑,你知道吗?”祝铭蔓将自己的脸凑得离夏启佑更近,一双眼更是目不转瞬地定在夏启佑眉目间:“你皱眉头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
“皱……皱眉有什么好看?”许是不习惯祝铭蔓离得太近,夏启佑不由得微微后仰。
“好看,很好看,是绝无仅有的好看。只可惜今晚天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所以夏启佑,我决定了——”祝铭蔓盯住夏启佑的双眼:“以后只要你皱眉,我就会这样看着,一次也不放过。”
明明是将会皱得更深得眉头,转念后得一瞬,居然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