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和白石兄妹从海滩归来时,晚霞已经布满了头顶的天空。
海滩到民宿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杂木林。顺着林中的小径向上走,便能看到整座岛唯一的一间神社——黑神神社。
从杂木林的枝桠叶片中探出的鸟居仿佛两条向上弯曲的、巨大的角,常年的风雨侵蚀让它有些褪色,朱红色的漆面也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缝隙,但从远处看,粗壮的柱子和高耸的顶,依旧显露出了它极具气势的姿态。
“这里就是咱们来时路过的神社了。”
奈绪仰起头看着几乎有六米高的鸟居,回忆着观光手册上的内容,“这里供奉着古代琉球国的豪族‘仲宗根丰见亲’,是整座岛上唯一一个超过了四百年历史的建筑。”
“这么一个小小的海岛都保存着室町时代的建筑,可真是了不起啊,”藏之介手搭凉棚望向远处茂密枝条中探出的屋顶,感慨地说道。
“很厉害吗,大阪不是也有很多古建筑嘛!”友香里不解地歪了歪头。
“当然厉害了,阿呆,如果这里真是室町时代的神社,那可就比咱们大阪城的历史都长了。要知道现在的大阪城,是战国时期时由太阁丰臣秀吉在石山本愿寺的迹地上建成的,距现在也只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而已。”
“不仅如此。冲绳不比大阪,在经过美军占领后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当时的战争时期,冲绳可是被美军投了不少燃烧弹呢。”奈绪接着补充道。
“这座神社能够避过空袭而完好的保存下来,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了吧。”
“好厉害……”
友香里敬畏地看着山上的神社。在她眼里,石板路两旁布满青苔的石灯笼似乎也在瞬间变得神圣了起来。
三人顺着参道向神社走去。
穿过鸟居,道路两旁皆是高耸的山崖——像是用剑从泥土中劈开了一条路似的,左右两旁刀削般的山崖让人仿佛行走在战壕里,配上杂木林遮天蔽日的树冠,使整条路变成了一条深深的隧道。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山坡,在参道两旁的山崖侧面凸起了一道又一道血管似的树根。走在最末的奈绪摸了摸路旁凹凸不平的石灯笼,又抬头看向了头顶蜿蜒的树根,林间斑驳的日光在她的眼镜上反射出了刺目的光线。
石板路的尽头,一左一右立着两座似龙似蛇的石头雕像,雕像后方,露出了木质本色的神门上挂着浅黄色的注连绳,神门内,一股细小却清澈的泉水不停地灌注在长方形的石槽里,汩汩涌动的悦耳声音让四周的环境都变得宁静了起来。比起山下气势十足的鸟居,神社内部显然不甚宏伟,甚至可以用狭小来形容——除了一间小小的拜殿外就别无他物了,甚至连绘马殿和贩卖护身符的纳札所都没有。拜殿旁的台阶上,一个染着灰色短发的少年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玩游戏机,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微微抬头看了几人一眼,又将头垂了下去。
不同于立刻跑去净手的白石兄妹,奈绪径直走向了拜殿。
她藏于镜片下的锐利目光在灰发少年身上稍作停留,便转向了殿前的解说板。
此殿供奉着守护之神祗‘仲宗根玄雅命’。此君生前庇佑百姓、抵御入侵;击退了石垣岛豪族远弥计赤蜂的进攻(1500),平定了与那国岛豪族鬼虎发起的‘鬼虎之乱’(1522),并将其宝刀献与琉球国第二代尚氏王朝之三代国王尚真王。此刀自琉球国衰灭后便不知所踪,幸而于1993年重现人间并保存于此,名为——治金丸。
看到这里,奈绪眼中的光芒骤然迸射,荧绿华彩一掠而过。
“还真是,一点惊喜也没有啊。”
她叹息般地吐出了这句话,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然而这个微小的笑容只存在了一瞬。
又吉明嘉寄来的信件内容一共只有四句,但每一句都隐藏着不止一个谜题,几乎每一个词语都有它独特的含义,想要了解这首诗的全部内容,势必要破解所有的谜题——不光要了解这些词的表面意义,还要将它们背后的含义串联起来,才能得知寄信人真正的目的。虽说信上所写的治金丸确有其物,但全句“治金丸的刀刃刺向阿菊之时”显然并不能用字面意思作解释,否则她岂不是要将这把剑从神社中偷出来,再冲所谓的“阿菊”刺上一刀?
但若是特指的话……又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个意义不明的词语与这座岛联系起来呢?
“前路崎岖呐……”
没有再看供奉着治金丸的拜殿,奈绪用手掌盖住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松田尼酱,累了吗?”
看到奈绪的动作,友香里担忧地问道。奈绪摇了摇头,给了小姑娘一个微笑,又将视线转向了拜殿内。
友香里顺着奈绪的目光看了过去——拜殿里黝黑的神龛前,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刀架的轮廓。
“那是啥?”
“这里不是写着嘛。”
净手完毕的白石藏之介走上来,指着殿前看板上的字,“……这里供奉着‘仲宗根玄雅命’曾经收服的宝刀‘治金丸’。哎呀,真想不到这种小岛上也会有国宝级的名刀呐!不过这个岛的气候这么潮湿,把刀就这么放着没关系吗?”
“这位小哥,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给它做保养呐。”
带着明显冲绳口音的年轻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刚刚还坐在台阶上玩游戏的灰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插兜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