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邵玉走出房间,肆意飞扬的大雪落在他肩膀上,他的身体,还有浓密的长睫。(..)
胸口在流血,白茫中落上的一点血色染红了和谐,他嘴唇发白,眼中好似枯萎的树木,摇晃着走下台阶。
没走几步,便跪倒在了地上,膝盖埋在深深的雪里,冰冷在他的身上形成烙印。
他捂着胸口的手渐渐松开,看着掌中还有温度的血慢慢凝结,冷邵玉仰起头。
雪花一片片落在他脸上,狂风无情的席卷他的身体,他却只记得那一句。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恨过他,像爱他一样的恨’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不会心疼。
“王爷——”
奴婢们惊声的尖叫,立即跑上前去搀扶突然躺在雪中的男人。
一直站在长廊口的女人见此,神情担忧,不安心愁,匆忙的过来。
月娥阁。
丫鬟们都守在屋子外,她们揪心慌乱,却也只能靠在长廊耗着时间。
几个时辰后,男人醒了。
“王爷醒了。”白绮若站在桌边,她自然的倒了杯热茶,然后走过来,端庄的坐下,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
冷邵玉撇了眼胸口处缠绕起的纱布,干涩的薄唇随意抿了抿,鼓足了劲儿想强撑身体坐起来。
白绮若知道他一向傲慢,也自然不会在乎自己的身体,她想搭把手,不料男人果真挺直了胸膛坐的立正,他头上隐约细汗,大概力气也耗费的差不多了。
他还是他,改不了的他。
白绮若笑笑。“她还是下不了手,否则您的命……”
白绮若知道,这些,男人是明白的。
她轻柔的放下手中茶杯,回头看向冷邵玉,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孩子的事,我想她会明白的。”
冷邵玉眸色淡淡,除了脸上那些许的碎汗,依旧平静的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度和高雅。
“这样做,只会让她更恨你。”
男人付之一笑,笑的牵强,枯裂的薄唇轻动,他平淡的说:“恨我,总比恨她自己好。”
白绮若别过脸,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她从未想过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冷邵玉也会将一个女人看的如此重要,那种高度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和超越的,哪怕是月娥。
在冷邵玉决定逼洛殇喝下那药的前天晚上,凤仙楼里,他召见了楚郎中。
“老朽有罪,即便王爷不召见罪人,老朽也会来见王爷。”楚郎中一身罪服白衣跪在男人脚下,似乎他早算好了这一切就该这样结束。
“请王爷治罪。”楚郎中佝偻着身体,年近花甲,已知天命的他两鬓斑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迹,每一条皱痕仿若都有一段经久的故事。
冷邵玉并没在意,手指一动,大掌一甩,随手将一块金牌丢给他。
楚郎中迟缓的抬起头,看到那块金牌,他双眼顿时恍然,双手哆哆嗦嗦的从地上将它拾起,如视珍宝,捧在手心。
老人纵泪两行,他握着金牌合起手掌,对望上空。“先帝,先帝啊……”
先皇在世时曾许诺过他,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这快金牌都可保楚郎中平安无事,而冷邵玉更是将此铭记犹心。
“没想到当年先皇不是与老朽玩笑,竟真赐予罪人这等恩赐,老朽万万不敢承受,愧对先皇,愧对王爷,王妃啊。”
楚郎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头深深的叩在地上。
“是谁的指令?”
楚郎中抬起脸,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老泪。“是静王妃,还有……皇太后。”
闻言,男人眼中腹上一抹阴黑,如锐利的刀锋,冰冷寒霜。
若是司徒静雨他不为怪,没想到,还有太后,她还在打洛殇的主意,或者她想动的,是他的孩子。
“说下去。”
“是。自从王爷出征时起,静王妃便找了老朽,她给了我上千珠宝,让我为她所用,那时,罪人还不知王妃已有身孕。只因我回绝了她,而后静王妃便抓了我一家老小以性命相威,她说,她若活不了也要拉上老朽一家。太后娘娘差人传话,她说,不能让王妃的孩子出世日后威胁朝廷,所以罪人才……”
“本王记得,你跟随先皇前,曾是太后的人。”
“回王爷,是。罪人无话可说,请王爷赐罪,但愿王爷念及先皇的份儿上能放过老朽一家老小,王爷开恩啊。”
冷邵玉站起来,他走过老人的身边,双手背向身后,站在窗口。
他表情凝重,似有心事结于眉头,低沉的声音也很沙哑。“本王只想知道她和孩子,有无大碍。”
冷邵玉相信楚郎中,就像相信洛殇一样,他信他的女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更信楚郎中一代老臣绝不会背叛先皇,若他就算为了一家老小苟且偷生,但并非不会有其他原因。
而此原因定和洛殇腹中的孩子有关。
楚郎中沉默了,他犹豫了片刻,才抬起头,然后摇了摇,说:“回王爷,王妃腹中的孩子无事,王妃也无事。”
冷邵玉严肃的表情慢慢退化,可老人下一句的话却像上苍在他一生中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但王妃和公子二人里,却只能有一人活着。”
“你说什么?”冷邵玉魂魄都要散了般扶着窗板,他拧着深眉两眼墨黑。
“王妃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据脉相看,早在她怀孕时就已经服用过堕胎药,那时便有滑胎的迹象,再者,巫蛊一事,公子本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