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吃了一惊,甚至来不及考虑戴力这是怎么个招法,就见堂上旁侧一个门开了,两个差役将一个人拖了出来,到了堂上地中间,差役向前一推,此人顺势一扑,跪倒在地上。
我朝前稍探了下身子,打量起这个人,不觉有七分疑惑,三分失望。我原以为敢去闯紫禁城的人,不会是个稀松平常的人。刚才老one跟我说此人比较矮小,我就想象他是《水浒》鼓上蚤时迁型的,瘦小精悍,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不过一打量,此人可差远了,胳膊短,脖子细,腿虽然跪在地上看不分明,估计也长不了。他神色萎靡,眼睛黯淡,整个人都显得很迟钝,如果此人真的潜入了紫禁城,那我也就真的相信“大智若愚”了,此人就是样板。
我正在琢磨怎么向他问话,或者该不该问话,就听戴力忽然说:“好吧,晨大人若有话问他,就请带回去再细细盘问吧。下官就此将人移交给贵方了。”
我又是大吃一惊。今天这“惊”可是没少吃,是要得“胃惊(痉)挛”的节奏么?这可真是急转弯啊,一点也没想到。“大人是说,本使可以将他带走了?”
“当然。下官已审问完结。此事显系误会,自然应该即刻释放。”
不仅可以将人带走,还明确此事是场误会,不必再担心邦里人犯罪必然会带来的负面影响,这实在大出意外,但确实是好消息。
我一时心花怒放,赶紧向戴力拱手施了个礼,说:“在下深谢大人断案神速,即刻查明案情,从快了断此事。”
见堂下那个人还傻傻趴在地上没什么反应,我赶紧向他喝道:“你这个麻木迟钝之人,戴大人已将你的事审清,又还了你的自由,还不赶紧向大人谢恩,跟我早早离开此地!”
这个人看来还是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然,听了我的话,只是机械地向戴力重复道:“谢大人恩。”脑袋无师自通地向地上一低,算是叩了个头,慢腾腾地爬起来。
戴力向我一拱手:“晨大人,下官还有公事要办,不便留大人,实在抱歉。来人,送客!”
这场合,我也是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走——当然,是带上人一块撤,哪还有一点想留在这里的意思呢,马上回道:“晨某在这里打扰多时,实在是抱歉。且容改日再登门致谢了。”
说着,我起身向那个人勾了下手,示意他赶紧跟我走。他像是做梦才醒,迷迷糊糊地过来了。一个差役陪在我们身后,似送似押。
走出了神机府衙门的大院,差役说了声:“请大人走好!”便一躬身转头回去了。
周围再没神机府的人了,我才长出一口气,从来时就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敢相信事情真的过去了。原以为会十分艰难的交涉,对方竟主动放了人,真是完全出乎意料。
我首先就问这倒霉蛋的名字。
他回答说:“我叫石柏魁。”
对这名字我当然毫无感觉。当时,恐怕除了他的亲友熟人,任何人听了这个名字也都不会有感觉吧。但其实不过几个月后,这个名字就震惊了全中国,甚至传到了世界上。当然,是世界上相关保安领域的人士。
“你是怎么到的这紫禁城,又是怎么让他们抓住的?”这才是我最关心的。看他的小样,我真的半点也不相信他能攀越那高高的宫墙。
“咱这个人不怎么合群,不大愿意跟着大帮走,自己就随便遛达,就到了那个地方——皇宫吧,听人这么叫。心想这可会是个好玩的地方吧,没听说谁去过,就在外边转转看看,这么转了一阵,总算看到了门,不过,有把门的哩。咱就问他,怎么能进去看看啊,要花钱么?他们不理咱,一个还吆喝让快滚。这边把门的态度好凶啊,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门吧,咱就顺着墙根儿走了,走了不一会儿,后边忽然来了一队兵,就把咱抓起来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的经历,让我不知是该大笑还是该发火,“你没看见景区的游客须知啊,这里可不是随便乱逛的地方。还有,抓你时你该说明自己身份的,告诉他们你是从外国来看风景的,把你衣袋里那个护照给他们看啊!”
“不知道啊,什么护照?”
遇上这种游客,你还能再说什么呢。我们有那么多的警戒招数,但碰上了没头没脑不上心的游客,也是一点没辙。
我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这个石柏魁的话,因为人出了事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辩护,甚至不惜撒谎,但我估计此人即使撒谎,也撒不出什么有创意的谎,智力不够啊。他说的,应该**不离十。
与此同时,心里又涌上一股懊恼:
刚才自己竟让戴力给耍了个团团转!明摆着,他当然知道我的来意,却故意不跟我讲所谓“案情”,让我以为这事真的很严重,一直让他牵着鼻子走,对他曲意迎合,后来又突然把人交还给我,让我自己回去问此人,我还以为这全出于他的宽容恩赐,当时就怕横生枝节,赶紧领人就走,本该当场问问的。不过戴力这家伙一定早想到这点,故意说他还有公事当场送客,真是狡诈。
本来这事我可以占上风的,他们虽还不能说是随便抓人,但至少理由很不充足,我甚至可以表示官方抗议,就算不用那么强硬,也不至于落了如此下风。
当然,在人家的地面上,我又情况不明,客观上讲,也真的很难占这个精明对手的上风。还亏得张英探听到了这个事呢,否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