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瑶美人的车轮突然陷进泥里、车厢歪向一侧,谢舒玉慌忙策马跑到近前,朝车厢里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没事。”
瑶美人掀开窗帷一角,现出木头似的半张脸,拿个没滋没味的腔调回复舒玉说:“叫下人拽出来便是了,不劳夫人过问。”
“姐姐说哪里话!”舒玉跳下马来,蹅着半靴深的满地雪泥,与那些肮脏汗臭的兵士、仆夫们一同为瑶美人推车。眼看陷得结实,舒玉索性将自己的裘皮外衣一把脱掉、垫进车轮子底下:“大伙听我指挥一起使劲!一!二!三!推!—— ”
左右军民一见姁月夫人都拼到这份上了,不禁既佩且敬,更是推得卖力。拉车的龙马累出一身汗,推车的人们头顶也是热气蒸腾。一匹马、十几人齐心合力,与泥坑僵持了两三分光景,瑶美人的十八木香车终于“咯噔”一声挣跳了出去。车轮猛一脱困不打紧,在后头推车的舒玉他们“扑哧”一下全趴倒进泥里了,个个染得跟黑人一样,哪还看得出谁是王妃、谁是庶民?
瑶美人始终没露面、没作声,连个“谢”字也没有;姜雪倒是说话了,却无非是牢骚路远受罪、下人伺候不周之类。香车吱吱扭扭走远了,左右兵士仆夫搀起舒玉:“……谢夫人是大贵妃,咋能做我们下人的活……”
“没事没事!”舒玉笑着抹掉一脸泥:“多谢大家相助,待会朝食时候,本宫请大家吃酒!”
“嗷嗷!谢夫人大恩!”
等左右人众散去,舒玉面上渐渐浮起失落之色。她从泥坑里捡起自己那件不成样子的百腋花狐裘,打量一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要不成了。罢了罢了……”
吴云月、仉寒翠两个乘马过来,后边是舒琴的軿车。吴云月笑道:“玉妹妹这是何苦呢!瑶美人不过位列世妇,哪及妹妹尊贵?便是看在盈光殿下面上,也不必似个下人般鞍前马后伺候她呀!”
“去去去!少来拿我打趣。”舒玉懊恼地走到坐骑鞍前掏镜子:“说过多少遍了,我还不是想着殿下日后当了国君,瑶姐姐贵为太后,我免不了要冲她唤母叫娘?与其届时婆媳难处,不若现在设法子多改善些个。瑶姐姐当我是陛下的人、她的对头,我却当自己是殿下的人、她的媳妇。媳妇给婆婆献殷勤有什么错嘛!”
仉寒翠笑得骑不稳马:“一会儿‘陛下陛下’的,一会儿又‘殿下殿下’的,姐姐你到底是喜欢陛下多点,还是喜欢殿下多点呢?”
“仉丫头死讨厌!”舒玉一下子面项红透:“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贱人!”一边骂一边跃上鞍鞯、拽出马鞭来追着仉寒翠乱打,打得她又笑又喊地告饶,真是毫无贵妃模样、王家风范。
舒玉唬得了仉寒翠,却唬不住吴云月。
为别人,终究是为自己。玉妹妹,你这是两头押宝啊……
跑了少许思绪,吴云月省回神,看到舒玉、寒翠两个还在打闹,耐不住呵斥她俩:“顽够了没!当心摔下马跌成痴呆!”
“……切,这次且饶了你这死丫头,下回再算账。”舒玉喘吁吁放下马鞭,蹙起鸥眉瞪瞪乐不可支的仉寒翠,面向吴云月说:“月姐姐,麻烦你带大家先走。我这会儿去后队看看,照顾一下腿脚迟慢的老弱妇孺,顺便打听打听都中战况;万一殿下他们撤出来了,我在那也好有个接应。”
吴云月知道劝她也没用,只得首肯:“梳洗干净换身衣服再去。注意安全。切记。”
“知道了!放心吧!”
舒玉也不下鞍,直接踩着马镫跳到舒琴车上,泥淋淋、脏兮兮地拱进车厢里找衣服。不大会儿回出车外,衣裳倒是更换了,脸上鬓上的泥痕却依稀犹在。她前脚踩上车辕,左手扯紧缰绳,右手扥住马鬃,鹞子翻身般“呼”的一下飞上马背,真是轻捷矫健不输猿猱、娇腾蹁跹惭杀鸾凤。随即调转马头,与吴、仉二人道了别,率两名骑兵沿大队人马纵蹄西去。
追望着舒玉的背影,仉寒翠心底不觉涌起一股憧憬。龙马体形雄伟,如“践雷”那样肩高二米一分三厘、重一千三百七十二斤的,尚且是进贡皇室的矮种;雍国自用龙马,最小的也有二米肩高、一千二百五十斤重,大者竟至一千六百余斤,仅头脸便有七分五厘长短!这般庞然大物,普通女妇看看就被吓坏了,吴云月、仉寒翠亦只是勉强会骑,舒玉却能轻松驾驭、自由驰骋!如此一位刚柔相济、武媚双全的奇女子,全天下怕是再挑不出第二个,烈山、盈光父子焉能不爱?
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我才能像她一样呢?
仉寒翠又羡又妒,又钦佩又不甘,可也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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