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厅里,微仰着头看他,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般。
“一无所有?哈哈哈哈……早就一无所有了!”她骤然发出一阵疯狂的笑来。
人都不在了,还能拥有什么?
那个护了她十几年的男人,在她离开凤城的这一天下午,彻底离开。
南松……不在了。
再也不会回来。
凤城的约定,永远没有下一次。
他等不到手术,等不到晴空,甚至就连她许诺过的……要带叶景深回去见他……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心愿,都没办法实现。
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怎么他们就成了永诀?
绵延无尽的哀伤和怒火,让她疯狂地想要倾泄心头的痛意。
“不要笑了!”叶景深在那刺耳的笑声里听到没有止境的痛,属于他和她的。
“叶景深,你说你爱我对吧?”她随手拿起旁边架上的水晶球,翻来覆去地看,嘴里的话却越来越尖锐,“你爱的到底是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呢?”
“顾琼琳!够了!”叶景深粗吼出声,他已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看清楚了,这张脸,和你深爱了十六年的女人,一模一样!”她抬头,轻抚过自己的脸颊。
楚新润说,就凭她这张脸,她就永远脱离不了楚家。
对叶景深而言,大概也一样吧。
“想想你也真可悲,求之不得,便退而求其次?”她走到他面前,微笑的唇,红肿的眼,“瑶琳不要你,你便来寻我?你可真是长情!还是说……你爱上我这个人?那可更糟了,我说过你要是爱上我,我会让你尝尝我当初受过的痛。被人视如弃履的滋味如何?”
她一句话,便踩到了叶景深最痛的地方。看到他难过,她就觉得痛快!
他脸色彻底沉去,对他而言,没什么比质疑他的感情更来得让他痛苦的事了。
怒意让他散发出冰冷无情的气息,她心头最后一丝怜惜被她的话全部打得粉碎。
“是啊,要不是你有这张脸,我岂会多看你一眼?”他冷冽出声,伸手掐上她的下颌,挑了笑看她,“别将自己想得太重要!回楚家,做你的千金小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我一起,你这张脸,还是有点诱惑力。”
“啪!”
她重重拍开他的手,掌中的水晶球滚到他脚边,发出让人心惊的声响。
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跳舞小公主断成两截,滚了出来。
“叶景深,你给我滚!滚回去告诉他们,这辈子我都姓顾不姓楚。我不会回去,也不稀罕那点可笑的身份。”
她嘶吼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在黑暗中凄厉如杜鹃悲啼。
“何必呢?你知道和楚家对着干,那会让你在这个城市毫无立足之地!”凉薄如刃的声音传来,无奈疲惫却毫无转寰的余地。
“呵。”顾琼琳站他身前,笑得狂妄,“叶景深,你们是不是觉得除了这个城市,我他妈的就无处可去?我告诉你,就是哪天楚家还有你们叶家能把这世界都占全了,天涯海角再没有我顾琼琳容身之处,我也不会如你们所愿。不止如此,我还会风风光光地回到你们面前,恶心死你们!”
“……”叶景深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哪怕哭到失色,也难掩骄傲的脸庞,想好的话语忽然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每说一句话,都是伤害。
他们之间,竟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
他已不知该说些什么,终究压下满腹怒意,不再开口,转身离去。
无法回头。
徐宜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楼道上,借着月光,她眼里满满的担心,见这两人吵完,她便冲回家。
依稀间,叶景深听到她的惊呼:“你的脚……怎么这么多血?”
他窒息地疼着,回想起她在房中,是赤着脚,踩上那满地的玻璃。
……
台风天总算过去,s城再度热回来。
刘诚手里拿着份调查资料,心惊胆颤地递给老板。
他觉得老板看完这资料,必定会后悔。
那是关于南松的完整资料。
可惜……晚了一天送来。
叶景深打开第一页,看到的是张年轻飞扬的脸庞,让他嫉妒到疯狂的脸。
接下去,便是姓名、出生年月……然后是……死于20xx年……死因——多发性骨髓癌。
他想起顾琼琳接的那通电话,想起她不加掩饰的眼泪,疯狂的笑和极致的哀伤……
她最痛苦无助的一夜,他竟将她遗弃,不止是遗弃……他甚至亲手将剑送入她胸膛。
“叶总……要不我去备车,你再找找顾小姐。”刘诚开口。
虽然老板低着头,表情不清,但他看到老板拿着文件的手开始颤抖。
刘诚打心底里同情他。
“备……车?好。”叶景深满脑都是顾琼琳的泪颜,心不在焉地回答刘诚。
刘诚才转过身要出办公室,身边忽然窜过叶景深的身影。
他不等刘诚备车,便已拔腿冲出了办公室。
……
凤城西郊的墓园,年轻的笑脸安静地贴在石碑之上。
顾琼琳曲腿弯腰,指尖轻抚过照片,她笑容平静,没再哭过。
他不希望见到她哭,她懂。
这一次,是真正的告别。
凤城,无人再等她归来。
“南松,再见。”她冲他眨了眨眼,像每次离开凤城时那样,与他告别。
转过身,她趿着拖鞋缓步走着,脚上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