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魄这日,万里无云的头顶蓝天,一碧如洗的不周神山。
唔,好兆头,好兆头!
未迟深吸一口气,穿着簇新绣青竹的白衣。径直往后山而去。
饶是她早有准备,待看见补魄的阵仗时,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只见甚大的一个春秋台上,浮着一个青光凛凛的太极阵,她的八个师兄分列八方,各自执着自己的仙器法器,神情肃穆,凛凛不可侵犯。
未迟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唾沫。
“十一,来。”阵中的冉遗朝她道。
未迟深深一个吐纳,举步朝上方的春秋台去,谁知一个步子没踏好,竟一头撞向到边上一株万年木上。
“小心。”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肘,止住她的去势。
未迟忙站定笑道:“多谢大师兄。”
苍郁轻轻点点头。扶着未迟的手微微用力向上一抬,未迟就浮上半空,入了太极阵。
苍郁仍是一副正经肃然的模样,守在正北阵门。
“笑什么?”冉遗视线扫过未迟嘴角的笑意,淡淡问道。上宏尤弟。
未迟眼中透出得意的精光,喜滋滋道:“我原以为,这半年在山中吃了这样多,必定胖得狠了,没想到大师兄这样瘦削的身板儿。还能毫不费力的托起我来,看来我并不十分沉啊。”
下方苍郁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冉遗只得无奈的扶了扶额角。
苍郁也能毫不费力的托起山中那口千钧鼎。
这小小的插曲竟让冉遗心中生出些犹豫,她历尽万苦,饱尝痛楚,才活了不过一千余年,便要复践死地么?
那幽绿小瓶和翟如取来的物件尚在袖中,没有启动,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春秋台下的翟如见冉遗神情踟蹰,朗声提醒道:“师父,可需翟如先祭一曲《苍生》?”
冉遗睫毛一颤,阖了阖眼,半晌,淡淡道:“不必。你退下吧。”
翟如嘴角松弛下来,应声退下。
未迟心中奇怪,这补魄的一应事项都是严格规定好了的,翟如这话。来得却突兀。
难道是她有什么想法?
未迟瞥了瞥台下翟如的背影,心道还好冉遗回绝了他,否则万一……那万劫不复、魂飞魄散的,可是她九未迟。
未迟安下心来,按着冉遗的指示调息半刻,一切准备妥当。
冉遗念起诀来,手指在未迟额上轻轻一点,她额间瞬时浮现出七瓣婆椤叶,悠悠青光逸散在她周身,空气中凝起一粒粒琉璃色的水珠,随着冉遗身后的霞光流转起来。
未迟双目阖起,觉得自己的神识正在一点点分离出来,她咬紧牙关凝神静气,生怕一个念头不慎,就走火入魔魂飞魄散。她的心口开始缠上丝丝缕缕的疼痛。好似牛毛细针般刺激着她灵敏得过分的感官,呼吸变得急促浅薄,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她微微偏头想要挣开,换来的却是越来越紧的禁锢。
未迟整个身子颤起来。
她周身的水珠转得越来越快,形成一道朦胧的水雾裹住相对跌迦而坐的两人,琉璃色的水雾变幻成血红色,未迟脸上惨白,只觉眼前有箭雨烈烈,夹裹着破空之声直扑她面门。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箭雨已到眼前,突然炸开焦黑的烟雾,化作无数魑魅魍魉,在她眼前乱舞起来,尖利的笑声和凄厉的哭声交织成一片。
未迟唇齿间充斥着腥甜味儿,她心神俱裂,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
“十一,别怕。”
一道温润如水的声线传来,犹如一把利斧,霎时劈开未迟眼前的妖魔鬼怪,白光所到之处,尘埃落定,万境澄明。
未迟心中安定下来,身上疼痛稍减。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整个太极阵散发出耀目的紫光,镇守八方的冉遗弟子手执法器,念念有词,疾风卷来,众人衣袍翻卷翻飞,发丝几欲脱离头皮禁锢而去。
冉遗薄唇开合,袖中猛地蹿出两道利芒,一道幽青,一道火红,环绕在未迟额间花叶边,冉遗变幻指法,急急诵起诡异密祝,蓦地一摧,那两道利芒即刻没入未迟额间,与她的七瓣婆椤叶纠结成一团,叶子舒展,渐渐变成妖异的紫色。
未迟闭目不知外事,只见眼前一片漆黑中,突然生出幽蓝火光,起先是一星半点儿,后来几点成线,再后来竟结成一张细密而不透风的网裹在未迟身上,她咬牙念起《补魄要略》上的法咒,身上传来灼人的热度,一只火凤自头顶凌空而起,叱咤清声,响彻天地。
红莲业火,幽冥蓝火,直直烧得未迟神志不清起来。
忽的一片清光闪过,一切痛楚顿时褪去。
未迟眼前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天地间苍茫的白雾中向她走来,未迟心中生出些熟悉的情愫来。
那人影渐渐清晰,墨发紫袍,眸中带着凉凉的疏离,未迟心神一颤,不由自主的朝他伸出手去,可那人堪堪停在她三步之外,再不上前,未迟一急,想要去抓他的袍角,谁知脚下被什么一滑,即将摔倒之际,那人却轻轻揽过她的腰,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道:“未迟,别走。”
未迟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此时阵中的冉遗察觉到不对,他手指下的七瓣婆椤叶出现不正常的震动,睁眼一看,只见未迟脸上浮现出灰白的死气。
不!她不可以死!
冉遗心下一急,竟直直叫出声来:“十一!”
这一叫他周身仙息便紊乱起来,冉遗天灵盖一痛,呕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