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信?人都是感情动物,如果我母亲总是打我,我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为你母亲隐瞒那样的事情。”
“她始终是我母亲,收了我的命也没有错,但既然我活过来了,我从此就跟她没关系了,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找她,而我父亲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愿意他知道这么丑陋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
“你真的很懂事。”任夏瑾由衷感慨,又问:“你父亲现在好吗?”
“我父亲。”静谧的空气中,赫连尹的眼眸黯淡下去,“他已经过世了,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被新的爸爸收养了,他们家都对我很好。”
气氛突然沉默起来。
没有人说话。
良久之后,任夏瑾突然笑了起来,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我很佩服你。”佩服她的定力和人格,这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是要忍受多少痛苦,才能培养成这样从容淡定的意境,似乎什么严重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云淡风轻的。
很多年以后,任夏瑾在回头看看,真觉得幼年的自己太脆弱了,竟然连反抗都做不到。又也许吧,人总要死过一次才会变得珍惜生命。
任夏瑾如是想,慢慢转了个身,刹那间,她脸上闪过亮晶晶的泪光。
赫连尹凝视她湿润的睫毛,自顾自地说下去,似乎是在安慰她,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假如以平均每人可以活到80岁推断,人的一生大概可以活三万天,三万天,每过一天就少一天,过了就永远不可能逆转,你不可以喊停,不可以倒带,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去度过,没有谁的生命是贫贱的,该死的,不值得的,不能存在的,只要活下去,一定可以走出黑暗。”
就像置身于迷雾重重的森林里,看不见也看不清任何方向,没有目标,没有希望。
可一旦阴霾散去,曙光就来临了,所以,不要轻易放弃。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任夏瑾的命运前期坎坷,也许甜就在后头了呢?只要不放弃自己,一切都不会付诸东流。
中午的太阳渐渐热烈起来。
任夏瑾等不到赫连胤的早饭,睡下了。
赫连尹慢慢起身,拿着水壶出了病房。
长长的走廊上。
少年立在玻璃房门外。
听着房中的交谈,良久良久,他都没有动,如石雕一般僵硬冰冷。
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房门缓缓打开,少女抬起睫毛,她的眼睛空茫茫的,像黑夜里翻滚的海水,带着汹涌的浪潮。
赫连尹愣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少年点头,“我听到了。”
赫连尹没有说话。
或许是离得很近很近。
或许是她紧紧抿住的嘴角。
在他印象里总是冷漠得不可接近的赫连尹,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她的神情仍然是平淡的,想要避开他探照灯一样的眼神,却错过了他伸向自己衣襟的手。
领口的衣襟被掀开,赫连尹本能地隔开他的手掌,谨慎看他,“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行。”少女坚持,紧紧按着自己的领口。
“手放开!”
“不行。”
“你放不放?”
赫连尹没说话。
“我只是看看。”这次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命令,专横,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赫连尹沉默片刻,紧皱的眉宇终于妥协,没有阻止他,任他将自己的衣服拉下一些。
如愿以偿地看到一条狰狞的缝线,从心脏处沿向白色的背心里,他的嗓子又涩又疼,低哑道:“这条缝线有多长?”
“十五厘米。”
十五厘米,也就是从胸腔处一直蔓延到肚脐眼的位置,赫连胤怔怔地看着那条缝线,心头像被压了巨石般窒息,嗓子抽紧得他说不出话,这一刻,他只想离开,扔下手中的三明治,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人看见他红着的眼眶。
赫连胤走后,就只有赫连尹一个人照顾任夏瑾了,她不知道赫连胤为什么突然走了,慢慢装了热水,又慢慢走回病房里。
这一整天,她都有点魂不守舍,情绪明显的不高涨,但这并不阻碍她照顾任夏瑾,从容淡定的她,将任夏瑾扶起来,喂她吃了早饭,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午饭了。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任夏瑾在挂葡萄水。
看着那嶙峋的手,青紫的血管,一节节骨头,还有那瘦得如洗衣板般清晰的胸骨,赫连尹看不下去了,去楼下替她开药,拿完药,又跑出医院外给她买了两盒补血的蜂王浆,烈日炎炎,赫连尹忍着口渴将补品买回来,并着手中一袋药递给任夏瑾。
“你挂完水就可以回去了,这袋子里的是药,每天吃多少次上面都有标明,你记得按着说明书吃,还有这个蜂王浆,是补充身体营养的,你每天早饭前喝一支,有助于摄取食物的营养。”
“谢谢。”任夏瑾接过药袋,心中五味杂陈,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没受到过别人这么体贴的帮助,她知道短时间内还不起她的恩情,只愿今后出人头地,可以报答赫连尹的再造之恩。
“不客气,你在休息一会吧,我要先回去了。”
“我以后不会在自杀了。”
她停住脚步,“嗯。好好的。”
那一天,任夏瑾突然觉得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