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孔穿双目散乱,惊疑不定,额头微微渗出细汗,龙阳君等人俱都是面如土色。
公孙龙淡淡的道:“子高请喝杯水酒。”
孔穿忙闭目冷静片刻,端起一杯水酒饮下,坚定的道:“先生大才,子高远远不及,子高今日既然不自量力挑战先生,那还请再给子高一次机会,再三请教先生之学?”
孔穿如今对公孙龙对话以‘子高’自称,那么说明是一种平等或者稍微礼下的一种姿态,这是要告诉公孙龙并非他孔穿输不起,如果不是代表赵国的颜面和利益的话,恐怕孔穿会以‘学生’自称吧,毕竟孔穿出生较晚,晚了公孙龙子一辈,错过了公孙龙子与众多贤者论证最活跃最精彩的那几年,以学生自居倒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身份。
孔穿连输两辩原本无颜立足再行辩证,但是孔穿毕竟是代表魏国利益而来,各为其主,两阵交锋,这是大道,是这个时代生存之道,这个时代不知道有多少名士名将先是效忠一个国家,后辗转他国效命而对之前效忠的国家狠出杀招,这是必然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生存法则。所以孔穿在外交利益上继续坚持辩论,但是在学术之上却以请教之名求教于公孙龙子。
公孙龙狡诈一笑:“子高是否休息片刻,再行答辩?”
“不必!先生只管出题便是。”
“好!”公孙龙轻笑一声,转到齐王出,道:“齐王,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不敢贸然僭越提出……”
“先生不必多礼,此时只出士林之礼,君臣之礼暂且抛去,若不僭越礼数,先生大可做得。”
“多谢齐王。”
太后对齐王的做法点头称赞。
“烦请大王命人带白马一匹上殿……”
孔穿眉头微皱,暗忖:“果然来了,公孙名家最擅长的辩论。”
大殿之中绝大多数人已经认定孔穿必败无疑,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期待孔穿能扭转乾坤,这答辩的是与否,是固定的,但是因人而异,答辩过程中内容肯定是相对的。所以,即使孔穿也曾听闻公孙龙子的白马非马之辩,但如今相对而视,其内容必然会因他而异,孔穿心里也很悬。
邹衍神色一动,笑了笑。
在座之中恐怕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邹衍,当年公孙龙为平原君客卿之时,辩尽天下名士,邹衍路经赵国,恰逢其会,在堂中也听了不少公孙龙的辩论。之后,平原君请邹衍出辩,邹衍当场拒绝,坦然说道:所谓辩论,应该是区别不同类型,不相侵害;排列不同概念,不相混淆;抒发自己的观点和一般概念,辨明自己的观点让他人理解,而不是困惑对方。如此,辩论的胜利者能坚持自己的立场,而不胜者也能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这样的辩论才是值得我去答辩的。如果用繁文缛节来作为凭据,用巧言饰辞来互相诋毁,用华丽词藻来从偷换概念,吸引别人使之不得要领,就会妨害治学之根本道理。那种纠缠不休,咄咄逼人,总要别人认输才肯住口的作法,有害君子风度,我邹衍是绝不参加的。”在座的人听罢都齐声叫好。也正因如此,公孙龙在士林中被少数反对其学术而又辩解不过的人称之为‘诡辩’,大概也是看轻公孙龙学术的意思。
齐王下令之后,不多时,殿中出现一匹纯净的白马。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静默的冷眼旁观。王子凌也听过白马非马的典故,在他看来这是个连初中生都能理解的‘从属’‘包含’的问题,当然这种体系很难用文字来诠释他。这是共性和个性的问题。
公孙龙看到白马赞道:“好一匹能日行千里的白马,如此,公孙龙就以此白马做为当下辩题。”
孔穿暗忖:公孙龙必定以白马非马为题,让我辩答,何不自己提出,先声夺人。
“子高久闻先生以‘白马非马’辩尽天下,子高诚心求教于先生,但是,子高不认同先生此学术,还请先生抛弃此悖论。让子高诚心求教于先生。”
公孙龙讶然道:“哦?听子高之意,确实要诚心求教于我,但子高既知公孙龙以‘白马非马’所擅长,又要让我抛弃所擅长的,那我真的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孔穿一塞,在他看来公孙龙的回答可谓高明,既然你孔穿求教于公孙龙,那么又否定他的专长,那不是自相矛盾,有悖自己所言么。
公孙龙的犀利并没有完,紧接着笑道:“而且,子高想要请教于我,必然是认为学术之上弱于我,何故先教而后师?岂非有悖常理?”
孔穿面色一梗,答不上来。
王子凌暗笑一声:这下魏国颜面扫地了。
前两言以‘教’为媒介使孔穿无言以对,接下来,公孙龙才道:“我听说,楚王到野外打猎,回来发现弓丢了,左右要去找寻之时,楚王大度地说:‘不用找了,在我楚国境内丢了弓,最终还是会被我楚人拾到,跟没丢一样吧,何必去找?’孔子听说后这件事后说:‘楚王在这件事上是欲行仁义却未遂啊,人谁拾到弓不都是一样吗,何必楚人?’孔子认为‘楚人’和‘人’是不同的。如果孔子认为‘楚人’不同于‘人’是对的,那么子高却来说我的‘白马非马’理论是错误的,这是为何?!”
孔穿脸色一白,身为儒家弟子,能否定自己先祖的儒家言论么?况且孔子所表达的意思是正确的,两者之中若是否定一方,必然也否定了另外一方,既然说不出‘是’与‘非’,那么孔穿也就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