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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那笼罩一方、只有少数几人知晓的上古凶阵终于在“轰”的一声震天响后破裂开来,整个茅山大殿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化作了片片碎土残瓦。
当尘烟渐散时,一道狼狈的黑色身影从废墟中站起,目光怨毒地望着前方一道笔挺如山的青色人影,黑色身影身上的黑袍破碎不堪,几乎半个身子裸露在外,苍白无血的面孔之上新添了一道恐怖的伤口,从左眼眉角处一直延伸至左下巴的位置,拉出一道弯弯的月弧形,他左手之中捏着一个蓝色玉瓶,内里一团烟雾翻滚不休,细细看去那一团烟雾却如一个小小人影在里面挣扎。
“北凌宗的‘大月剑技’果然厉害,日后我封人啸自当登门拜访,以谢今日之赐!”他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左嘴角弯处的血迹,阴森一笑后,看向左手里的蓝色玉瓶。
“这个生魂就当我先行收下的利息!”
青色人影一声不语,静静地听着,又静静地看着封人啸的身影消失。
十米之外,屠姓大汉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青色人影,又望了一眼他右手中的三尺长剑,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在他们之后,左灵子搀扶着师兄令师伍默然走出了这片废墟。此刻他仍旧心有余悸,若非这“八凶灭生阵”并非那传说中真正的上古杀阵,阵法中浮生的凶兽也并非真正的远古凶兽,恐怕他们绝无一人能活着走出阵法。
随后离去的是那断了一臂,但终究保住了性命的余山。
青色人影眼看着这些人一一离去,冷漠的眼神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直至四周一片沉寂,他终于忍不住身子一倾,靠着右手之剑点地才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一口鲜血从口中猛然飙射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人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扫过身周如死地一般的废墟,望着那如今只剩下了一半的残缺雕像,心里默默出神,冷漠的面上终于涌上一股深深的悲戚之意。
他持剑一顿横扫,似在发泄心中的愤懑,待尘埃落定时,却有一个深丈许宽半丈的土穴出现在了残缺的雕像之前。
青衣人将岳掌柜及几名茅山宗弟子的尸身一一搬入了这新开辟出的土穴中,覆上厚厚一层土屑,从废墟中挑出一块木片来,刻上了墓碑之字。
在新生的墓穴前沉立一番,青衣人转身离开了,口里似有一声叹息发出,这若有若无的叹息随着他远去的身影很快消泯在了黄昏色的夕阳中。
这个世间从此再没有了茅山宗。
山月当空,清泠而寂静,骆山之下、原本茅山宗所在的那一片山谷沉寂如死,似乎连林间地里的虫子也不愿出来鸣叫了。
深沉的夜空中,云层厚薄之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身影还在盘旋,似在寻找着什么。
废墟之中,远离残缺雕像的一角,一堆瓦砾碎石下,此时却传来了动静。
一个身影从残乱的瓦石下渐渐拱出了身形,这人面目间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形容,只在耳颈处还挂着几缕黑色碎布,身体间的衣饰形同褴褛,显然在之前阵法爆炸的一刻受创不轻。
他张口吐出嘴里的石屑,深深吸了几口气,残余的一目扫视了一周,随即模糊的面容一阵抽动,似乎在为自己侥幸逃生而庆幸。
他很快注意到了残败雕像前的那一座新坟,踉跄着走了过来。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一块简易的墓碑上刻写出来的字。
木片正中,刻写着“茅山亡人之墓”,在这几个字的右下方又有几个小字,却是“北凌宗严平立”。
“嘿嘿、哈呵……”一阵怪异难听的笑声从这容貌尽毁之人嘴里发出,他低笑了一阵,笑声渐渐又变成了无声的哭泣,身影慢慢若荒野幽魂一般隐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没有谁知道,此刻远在赤地界中心处的凌罗国中,某一个荒野边远的山村里,一处静谧的祠堂中,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默然注视眼前一块碎裂的生命灵简,泫然泪下,苍白的小脸间弥漫了一种说不明的伤感,秋水般的剪眸里荡漾着丝丝雾气,这只是她的右眼,她的左眼一直紧闭。
这样哭了没过多久,她将那碎裂的生命灵简用一个锦盒装好,细细藏入怀中,整整眼脸和微乱的青丝,淡淡然走出了这座祠堂。
黑暗中,魏真双目无神,泪痕满面,神色痴呆地紧捏着手中一枚灵简。他保持这样的姿态也不知有几天了,小黑黑立在身肩上,因为饥饿而吱吱叫唤不停。
“真儿,当你看到这封灵简之时,为师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这是魏真自于黑暗中苏醒,于这不知名、而仅够一人容身的石洞中,当他拿起身边的这一块传音灵简时,在念力进入的一刹那所听闻到的第一句话。
这是师父茅一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平静,不带一丝火气,话语的内容却立刻使得他心神剧震间,仿佛眼前又一个世界塌陷了。
“十年前,为师因观天象有感,遂违了祖训,以本门秘术——‘天演之术’,自损阳寿二十年,强行推算,却得知数年内本宗必有灭门之祸降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为师与你的三年之约无法兑现了……天意,天意,茅山宗传承千余载,最终却断在了我的手中……为师并不要你去报仇,也不需你重振茅山宗。世间之事物,均有生有灭,有兴有亡,这就是天道法则,谁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