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小秋氏去看她,笑说:“姐姐最近憔悴不少呢。”
五姨娘笑了笑:“自然不比夫人得意。”
小秋氏掩着唇:“难为姐姐煞费苦心,让人演了一出好戏,将孩子没了的事推在我的头上,姐姐的孩子自己没了,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五姨娘脸色微微一变。
“想知道我是怎么从祠堂出来的么?很简单,只需把你收买的大夫再收买一次就足矣。呵呵,府里的姨娘去了好几个,接下来,姐姐以为我会怎么做?”
“赶我出府?”
“我会让老爷亲自开口,送姐姐出府。”小秋氏呵呵一笑,“姐姐老了,这府里有些位置还是让给年轻人。”
五姨娘心里有些恨,她就知道他是喜新厌旧的,只是未料到这么快……
当天晚上,左相歇在五姨娘房里,睡前随便问:“你也休养了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五姨娘含着笑:“好了。”
左相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断地握紧,唇动了又动。
五姨娘察言观色:“老爷可是有什么话说?”
“扶香啊,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五姨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笑了。
“想想好像有十八九年了吧。”左相神情带着回忆。
“是。妾身替老爷宽衣。”
左相拂开她的手,眸光有些复杂:“我二人相识于微,情分不与别个相同,只是随着年纪见长,这心思不如以往单纯了。”
五姨娘站在他旁边,神色不明,“老爷还是二十年前的举子么?”
那是一段苦中有甜的岁月,左相并不想提起,可是眼前的女子与自己一路走过来,他有些放不下……也仅仅是放不下而已,脸色冷了:“自然不是,昔年看人脸色,如今是一朝左相,如何能同日而语?”
五姨娘脸上现出嘲讽:“妾身却无不同,昔年只是青楼女子供人玩乐,今日也只是一府姨娘,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件玩物。”
左相面色更冷,手里端着的茶水清晰地印出他的愤怒。
“那****喝了许多酒,是不是?”
五姨娘明知故问:“哪一日?是你我初相识的那日还是老爷娶新夫人的那一日?难道妾身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连喝酒都要问过相爷么?”
话里的讥讽和质问显而易见,左相一滞,咚的一声放下茶杯:“扶香,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五姨娘眼圈红了,哀哀地看他一眼:“是,妾身错了。从一开始,妾身就不应该遇上相爷。”
“大胆!扶香,你说话越来越放肆!”
五姨娘终于沉默,揪着帕子在那儿仿佛站立不住。
左相深吸一口气:“扶香,你不该喝许多酒,不应该没了孩子怪到夫人头上,不应该算计自己的孩子月儿。”
如今看来一切是她的错,不是他喜新厌旧,不是他不守承诺,不是他一个接一个地纳让她活不下去,不是他负了她……五姨娘满眼哀伤,眼神转到左相身上又慢慢移开,清泪两行慢慢划过她的脸:“是,都是妾身的错。”
“你知道错了就好。你可知道,我有多盼着这个孩子?”
当然知道,他盼的是个儿子,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盼他们的孩子……五姨娘不再看他。
“你家庙去吧,随身带两个嬷嬷两个丫头,每月从府上拨二十两银子,够你们主仆每月嚼用了。”
五姨娘擦擦眼睛:“是。在走之前,贱妾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嗯。”
“再见二小姐一面。”
左相沉吟:“见就见吧,只是莫乱说话,知道么?”
“贱妾明白。”
左相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明日月儿就会来见你。”
第二天,左相府里的人去谷家报信。
云开月心里对五姨娘有疙瘩,摇头:“不去了,就说我不大舒服,等我好了我再去。”
报信的人凑近了悄悄地说:“小姐还是去见见吧,姨娘和老爷吵了好大的一架,老爷要把姨娘送到家庙去,一入家庙,那就是不得见人的去处。日后再见可就难了。”
云开月看了谷云一眼,谷云有些心疼她:“可要我陪你一会儿去?”
“不用了。”
云开月坐在马车上,心里就像乱麻一样没头没尾,说不上对五姨娘是什么感情,这世她是自己的母亲,有母女情分在,可是又有些生疏,对她有些同情,对她做的事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五姨娘褪尽钗环,一身素净,笑吟吟地看着走进门的云开月。
云开月才看见她居然心里一酸,在自己未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
五姨娘笑里带着一丝哀愁,眼角的皱纹为她增添了一丝岁月的美丽,比起年轻女子,她更见风韵了,笑道:“二小姐来了。”
“姨娘。”
五姨娘笑里带着小心:“原以为二小姐不肯来的。”
云开月抿嘴,身边那个报信的伶俐得很,“姨娘这是哪里话,小姐听说姨娘要见她,立马就装车过来了。”
五姨娘的笑明显开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拉着云开月的手:“我的儿,把你叫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要走了,这些年积的一些东西都给你。”
院子里放着四只红木箱子,这些年五姨娘得宠,若不是平时要上下打点,只怕比这还要多。
云开月摇头:“姨娘,我不缺这些,您自个留着,去了家庙,也要花钱。”
五姨娘拍拍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