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让人心里的宁静铺开,外面阳光晴好,是个值得好好安放在回忆里的下午辰光。

许凉的字其实不如叶轻蕴大气,他写字很有风骨,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每次要让上下联对称,许凉都得找些报纸,在上面练练。

叶轻蕴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瞥她一眼道:“别费那力气,你的腕力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练半辈子都是无用功”

许凉不听他的,在另一个案条上将报纸铺开,墨也不用太好,自顾自地写起来。

写字还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一口气写完一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叶轻蕴也踱过来看,他们的字小时候相似度很高,但大了不管是性格还是腕力之间的差别都渐渐显了出来,写出来不说南辕北辙,要是让现在的许凉顶替他写大字,不用他爷爷,外行也能看得出来。

他暗暗想着,是不是自己在强求,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字?

许凉微微偏了一下头,看他若有所思,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叶轻蕴这才回过神来:“还不错”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没认真看。要以前,他以她书法老师的身份自居,非得挑一堆毛病出来。今天这话倒说得干脆。

许凉抬眼便看他松开了刚刚抿紧的嘴唇,可能用力过度,上面的颜色淡淡,可不一会儿,回了血,看起来性感红润。

她手一抖,墨汁滴在报纸上,叶轻蕴叹道:“幸好是在报纸上写的,不然整个书房的纸都不够你费的”

许凉窘了一下,眼眸里莹莹的光亮埋在眼皮底下。

可能是在报纸上操练时他太好说话,所以要加倍找补回来。她在红纸上一开始动笔,他的教学癖便发作了。

他不忙着写自己那份,反而盯着她的笔尖,哪一笔轻,哪一笔重都要品评两句。

两人站得太近,叶轻蕴身上清晓的味道像潮汐一般忽轻忽重地涌过来,拍得许凉心跳一直作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你这儿转得太急,所以看起来有些生硬,下次要注意……”,他正说着,呼吸轻轻浅浅地拂在她的侧脸上。

许凉笔下一顿,墨水晕染开来,这幅写坏了。

她丧气地叹了一下:“我不写了,你写吧”

说着将毛笔搁在笔山上,走到茶几旁边坐下。

叶轻蕴跟过去,问她道:“你怎么了?”

许凉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实在跟他说不清,于是道:“我有点儿累了,九哥,你写吧”

他以为是那天她被劫走的事对她心理有些影响,坐到她旁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搂着她的那只手在她肩膀上来回摩挲着:“没事的,没人会伤害你”

许凉刚要跟他解释,但想了想又作罢。因为她不想把真实原因吐露给他,所以保持缄默。

叶轻蕴又提议道:“要不我们搬回来住一段时间,奶奶她们都在,要是我顾不上你的时候,她们会看着你”

许凉倒是一下子笑开:“听你这么一说,官邸倒像是托儿所了”

“可不是托儿所,你比小孩子还让人操心。总怕哪天稍不注意,就被人给拐走了”,他轻轻说道。

“我发现你胆子有点儿小,九哥”,她忽然道。

叶轻蕴瞪她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这么寝食难安都是为了哪只白眼儿狼啊?”

许凉心虚得不说话了,低头认错。

最后叶轻蕴拿她没办法,她不写也不强求了。现在看两人的字差别是有些大了。她除了自己教过之外,又跟着奶奶习了一段时间的簪花小楷,写出来fēng_liú清秀,适合藏在闺中,他见了总不愿意拿出去让人看到。

虽说写对联是仿着他的字来,但她的气韵柔媚了些,贴出去总不太对称。

于是他自顾自写了起来,除了大门那一幅年年都留给他父亲在写,其余大大小小他都包圆了。

小时候爷爷为了磨他的性子,十几幅都归给他,现在养成了习惯,已然是不成文的规矩,一到接近过年的时候,家里就会打电话来让他写春联。

许凉没动笔,只好帮着打下手,成了叶轻蕴的书童,给他铺纸,或者将写好的拿到通风出晾干。

叶轻蕴写字一气呵成,下笔如有神,十来分钟写一副,一个多小时候就大功告成。

他站得身体有些发僵,扭了扭脖子,却没搁下笔。又写了一副唐朝宰相牛僧儒的诗句,“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现在身”。

这句话他爷爷退休养老时常挂在嘴边,过年祭祖的时候,叶轻蕴都要专门写一幅烧给他。

许凉看他望着桌上的字发愣,上前一看,就知道他想爷爷了。

于是又拿出一张宣纸,将同样的句子又写了一遍,对他说:“把我这个一起烧给爷爷吧”

叶轻蕴淡笑道:“这是干嘛,让他老人家看看,你现在的字再不能帮我糊弄他了?”

许凉瞪他一眼:“你是你的心意,这份是我的!”

两人将墨干了的对联收好,这才出了书房。外面阳光正盛,使合欢树铺在庭院中间的影子更加漆黑。

他们慢慢散着步并肩走,许凉想起小时候自己想找他玩儿,就在自家后院搭一个板凳站在上面,看他是否被拘在书房里做功课。

于是下意识地往许叶两家交界的那道墙看去,意外地看见有个女人从墙上探了头朝他们这边看。

许凉对上童湘的眼睛。对方眼里的神态她很清楚,就是林雪禅在她全身软掉的时候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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