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赵姨娘惊的不小,也顾不得腌臜,连忙拍着贾环哄他:“环哥儿怎么了?哪难受啊?”又用手探他额头,又把他打横抱着悠他。贾环吐了一下觉得更难受了,又被自己的气味一熏,越发忍不得,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赵姨娘心疼的不得了,掀开车帘子骂道:“有金子垫了你的马腿怎的!只管这么慢慢蹭!看哥儿有个什么不好,我不揭了你的皮!”赶车的也听着里面不好,不敢再多言语,连忙调转车头,跟着贾母的车走。严嬷嬷忙拿出手巾给赵姨娘收拾。周姨娘隔着帘子让赶车的唤过边上跟着的骑马小厮说:“到后边车上,把赵姨娘那里的丫鬟、嬷嬷叫着,跟着我们的车走。”那小厮便打马去了。
一刻钟功夫,车行至那小村,有贾家早在这里的人引了车进了一户农家。这里的男人早被遣去别处,只有几个妇女在。严嬷嬷先下车来便问厨房在何处,赶着去烧水。赵姨娘便抱着贾环进屋。贾环好歹是见了平地,挣扎着要自己走。赵姨娘只好把他放在炕上。贾环站在炕上,只觉得炕也是忽忽悠悠的,直欲向前扑倒,连忙放低重心,趴在炕上,做oz状。赵姨娘只当他还要吐,又百般抚慰他。这时陶嬷嬷和小吉祥儿、小如意,并双鱼、串铃一起进来了。又打开包袱,又帮着严嬷嬷提滚水,给贾环漱口擦脸换衣服,给赵姨娘、周姨娘梳洗更衣。忙了一通,都收拾停当,方才端上热茶点心,大家吃茶歇息。
忽有贾母那里一个小丫鬟进来说:“老太太听说环哥儿不大自在,问是怎么了?”满屋人都忙站起来,赵姨娘回道:“刚出城没多远环哥儿就脸色不好,才又吐了一口,想是不惯坐马车,颠簸的。”那丫鬟听说回身去了,不一时捧着一个手串子回来道:“老太太说了,环哥儿小人儿家坐不惯车也是有的,赵姨娘多看顾些。这个迦南香串子给环哥儿戴着,闻闻就好了。”赵姨娘连忙替贾环道谢,方接过来。那丫鬟便去了。贾环好奇的抓过那串子往鼻子前一凑,一股浓香直冲脑门,让他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要成仙了,真是太刺激了!贾环连忙丢开手,“嗒嗒嗒”的跑了远远的。众人看着他都笑了。赵姨娘将他拉过来,把串子系在他袄襟纽扣上。贾环还要挣扎,赵姨娘、周姨娘两个半哄半强的给他挂上了。众人又歇息一回,见贾环脸色稍好,方才起身上车。这回车夫也小心起来,不敢快走,及至铁槛寺门前方才赶上大殡。
铁槛寺主持色空早率众僧路旁迎接。及入寺中,又是一番佛事,设坛安灵,皆按礼行事。供奠举哀毕,送殡的亲友便一起一起告辞去了。按礼荣国府众人是要做过三日道场才回去的,贾政只苦劝贾母回城,贾母却必要住三日再回,贾政也无法。因见日已西斜,众人也就散了,各自安置。贾母并邢王两夫人在寺中早打扫好的阳宅正院住下,赵姨娘周姨娘便住在后头小小一个偏院里。
做过了三日道场,又将那些车舟轿马、冠袍带履、金山银山、楼库、童人,乃至十二美女、四大金刚、开路小鬼、打路判官之类纸糊冥器尽皆焚化,葬礼方算完事。众人皆是疲惫不堪,贾政犹恐贾母伤心劳累或有不支,且李纨这三天几乎不曾哭死,因见诸事已毕,不肯耽误,急命收拾车马返城。
众人忙乱一番,收拾停当,正要登车上马,忽有先派回去的家人,神色仓惶冲将进来,口中大呼“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