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不偏不倚正落入阵营中,好似在油锅中加了一把火,将锅里的油烧得滚烫沸腾。有圣旨为据,士兵们对皇上驾崩的消息坚信不疑,好不容易稳定下來的军心又开始动摇。
尚游趁着他们混乱之时,不待两军交谈,遂先发起了第一波进攻,上万人的军队叫嚣着往城门冲去。
两军人数本就悬殊,圣旨之事给雪国的将士带來了很大的打击,且在整个过程中,司徒毅都沒有露面,整个战场的局势往一面倒,雪国死伤惨重,申时,北关外城就落入了尚游手中。
戌时三刻,外城的将士已全部退回了内城,经历了一天的激战,兰笞国的军队也进入了调整期。今夜星月无光,只有城门上忽明忽暗的火把,和在地上呻吟打滚的受伤的将士。
蓝焰在赵斌等人的拥护下走向伤兵营,一阵阵疼痛的呼声和血迹淋漓的画面让她停了下來,黑夜中只能看见她那双闪烁的明眸和悲伤的侧脸,还有那两只节骨发白的拳头。
仰望苍天,黑夜静如死水,人间这一炼狱,天上那些所谓的神所谓的菩萨,不知是否都在冷眼看着?“苍天茫茫,将我化为一颗棋子,谁设棋盘,谁主输赢?”蓝焰仰问苍天,得到的却是沉默的回答。
紧攥的手慢慢松开,蓝焰咽下喉咙中的哽咽,转身朝司徒毅的房间走去,此刻她有太多的话想说。
赵斌等人见她离开,也只是安静地望着,并沒有跟上去,这半日里,蓝焰从未说过半句话。
司徒毅被人提前转移到了内城,被安置在一处静谧的房间内,昏迷中的他并不知道在短短的两日里,北关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到司徒毅床边 ,明知他不会醒來,蓝焰的动作还是轻得让人察觉不到,生怕吵醒了他。坐在床缘边上,凝望着司徒毅的脸,想将他的每一个棱角都记进心里,因为今生,不知还有沒有机会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我曾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尽力了,就可以改变这条被扭曲了的生命线,我真的以为我要成功了,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以为我很快就可以和你厮守了,可我还是失败了!现在北关已经失守,你又昏迷不醒,还会有谁來拯救我们?”蓝焰握起司徒毅冰凉的手,紧贴在脸上,才发现原來自己也已经变得无比的冰凉。
“这半年里,我曾想过我会离开你,但上天给了我一次希望,让我以为凭己之力可以逆天而行,但我太狂妄了,狂妄得让两国的士兵死伤无数,让你身中红命之毒!你可知,现在我的心就像一块被剁成了碎片的肉,将士身上的每一处伤都都转移到了我的心上,我就是一个罪人!”蓝焰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贪欲和私欲而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去用眼泪來减轻你的罪孽!
伸出手想再一次感受司徒毅的温度,但手却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也许停留得越久,犹豫和不舍就会多几分。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颤抖的声音在蓝焰身后响起,紧接着是双膝落地的噗通声。
蓝焰含泪的目光慢慢变得冷冽,收回半空中的手将眼泪擦干,又将司徒毅的手轻轻地放回了被窝里,压了压他肩上的被子,头也不回,轻声说道:“华老,事已至此,无需再对我如此。”
说不怨不恨,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蓝焰此刻才觉得她恨华老,恨这个老头犯下的罪,恨上天将这一切都报应在她身上!但她更狠上天将本属于她的惩罚嫁接到了她最亲最爱的人身上。
华老垂下头,发出一阵压抑低沉的哭声,将袖中的匕首闪电般地抽出,往心口刺去,此时也只有死才能让他解脱。
“慢!”蓝焰听得身后的动静,目光一闪,用余光瞟向华老,嘲笑一般地说道:“你若要死,也该在死之前先将罪孽减轻,免得到了地狱,你仍逃不过阎王的刑罚。”
华老半空中的手猛地停住,乞求地看着蓝焰冰冷的背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一声“铛”响起,匕首掉落在地,又听得华老痛心疾首的叹息。
蓝焰对着司徒毅露出一个微笑,是他说过的最动人的笑,仿佛司徒毅能看到一般:“明日是你我的三日之期,明日你的焰儿定会回來。”这一声仿佛是千年的呼唤,遥远而飘渺,是蓝焰留给司徒毅最后的一个承诺,也是她唯一能实现的承诺。
说完,蓝焰缓缓地起身,闭上眼将身子转过,迈开沉重的步伐往门外走去,路过华老身边时,只说了一句:“替我照顾好王爷。”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从始至终都未看过华老一眼。
若她肯将目光为华老停留一下,她便会发现这个老人如今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双眼深深地凹陷,颧骨突出,头发与眉毛已全都花白,跪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带着生命的骨架,不,这具骨架早已沒有了生命,是罪孽在支撑着他。
蓝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叫來了二子,道:“二子,娘要走了,你愿意跟娘一起走吗?”
二子不知她为何要走,却感觉到她眉心里的愁苦,疑惑地问道:“娘,二子愿意,不过娘这是要去哪里呢?”
蓝焰摸了摸他的脑袋,二子虽已经十四岁,但他的思维却像**岁的孩子一。样,“娘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今夜就走。”
二子见她沒有回答自己的问題,也不再多问,懂事地点了点头,咧嘴笑着说道:“有娘在,再危险二子也不怕。”
蓝焰暖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