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有人踩着雪朝自己走来,因为周围太安静了,只有仿佛远在天边的宴会里传来的喧嚣,那雪被挤压的“咯吱”声越发明显。
伊南娜拿手拨了一下结在头发上的雪花,睁开眼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哈扎斯将军,她名义上的亲戚。
“你在这里啊,喝点酒暖暖身,”哈扎斯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装着酒的水囊,里面的酒比伊南娜平日尝过的烈,她咳嗽了两下脸色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冻得发青了:“大家私下里在传某个小侧室惹怒了王子,被罚得都快变成雪人了。不过……”
他看看跪着的伊南娜:“王子的招数真烂,他应该当着亚尔安的面把你搂在怀里,说他舍不得放你走,或者,再找个烂到让人发笑的借口,说你怀孕了也行。恐怕他根本没想到吧,因为你们就算住在一个宫殿里,也没躺在一张床上。”
伊南娜惊讶于哈扎斯将军的洞察力,但并不是因为哈扎斯了解伊南娜,而是他足够了解从小看着长大的伊兹密,这个小子做出来的事情,还是一个未知□的年轻家伙的典型做法,对女人相关的事情还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完全不开窍,竟然想到这么一个蠢到极点的迁怒罚跪的主意。
老头子拽了一把伊南娜:“起来吧,我送你回去,我知道你不冷不疼,因为你都快冻得麻木了,再这样下去腿都要废了。”
姆拉怎么也没想到伊南娜是冻得像根冰棍一样回来的,她让侍女们给伊南娜来回搓揉四肢,按摩着她的手心和脚心,没过多久伊兹密也回来了,他虽然有代步的车驾,但是雪花无孔不入,但落在那银白的发丝上,就仿佛浑然一体一样。他先前知会了哈扎斯将军把伊南娜弄回狮子殿去,他的发怒亚尔安和父王都看在眼里,不能走个形式草草了事,所以伊南娜仍然吃了不小的苦头。
他进门来第一眼就看到伊南娜正在一群女人的簇拥下温暖手脚,可是无端端的,他就觉得伊南娜不对劲。
伊南娜也看到了伊兹密的归来,但她谈不上恨他,也谈不上谢他。只觉得他的脸就和这时代周围的人一般无二,看她不过是看个东西,最多也就是这个东西里嵌了点若有似无的金沙,让人想着法要抠出来。
伊兹密今天虽然算是帮了她,可伊南娜也吃了苦头;当日他不抓自己回来,那么这些龌龊事情就都和伊南娜无关,这些事情甚至不比当初伊南娜在山谷里啃过的腐烂干瘪的葡萄更干净。
伊兹密被伊南娜看得心情烦躁,知道自己刚才不得罪任何人的做法,实际上仍是以迁怒伊南娜为最终解决办法的。但若不那么做,当时的情况下,父王说不定大手一挥就直接让伊南娜去伺候亚尔安,别说他知道伊南娜不愿意,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也不愿意。
他心烦意乱,语气就不大好地遣退了闲杂人等问道:“你怎么跪到雪地里去了?若不是哈扎斯将军要来看看你,你是想把腿跪残了?”
伊南娜深吸了一口气,寒冷让她的脑子彻底冷静了,什么忍辱什么负重,她终究只能走到路途半当中。或许因为一时为死亡和回家的引诱所屈服,而暂时抛弃了坚持和原则。但一个现代人,心底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早已融入了你的血液之中,时机一到开花结果、枝繁叶茂,便无法克制。
她喝的那几口暖身的酒,现在发了出来,脸上红晕一片,伊兹密倒是不用再担心她被冻坏,但那眼神却更是显得晶亮动人。
伊南娜模模糊糊地想她往后再也不敢鄙视那些偶像剧演员了,演员不好当,她几乎就要将自己作茧自缚了。何况,她也真不敢保证自己有耐心演下去了,伊兹密不是靠不住,但他不是能保全她的那个人,这世上可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这时候一个理智的判断至关重要,伊南娜觉得面对伊兹密,她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她要好好筹谋,终究要离开这个野蛮的时代,并不能以尊严和屈辱为代价。
伊兹密越发觉得不耐,伊南娜那种深深的探究神色莫名令他不安,他转身去洗浴,出来后见她仍坐在那里,好像是这个寝宫里唯一不顺眼的东西,和什么都格格不入一样,便沉着声音问:“你刚才还没有跪够吗?”
他这么一说,伊南娜便默默地立起来,准备退出去。伊兹密见她沉默温顺的样子,越发有股隐秘的火苗从心里燃起,她哪里这样听话过,即便是听从命令,眼里也总含着无奈和戏谑,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想通了?
他轻松地就提起伊南娜,走向卧室后面的洗浴间,把她扔进自己的温泉池子里,伊南娜想爬出来,可是衣服本就笨重又吸了水,弄得她异常迟缓。伊兹密一只大手就轻易地把她按进了池底,再爬上后伊南娜浑身每个毛孔都在热得冒气。
“你的牙齿一直冻得‘格格’响,”伊兹密瞧着她的样子,反而笑了一下,笑容在蒸汽氤氲里显得朦胧而真切:“我说了你今晚不用回去,可别吵得我睡不着。”
彼时在大绿海的另一端,埃及王宫内正掀起宴会的□,只因那拉格修王趁着酒兴,频频朝愁容不展的爱西丝女王献殷勤。一众臣子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不挑明,爱西丝风度犹在,没有在这满是使节的宴会上让人难堪。
终于在猛烈攻势下没有得到回应的拉格修王便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