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工精致的杏黄色八团龙大襟长袍,镶金缂丝勾勒出气势磅礴的金龙,薰貂为袖,紫貂为领,双层金龙顶青狐冠帽,十三颗东珠是他身份的象征。
胤礽站在落地大镜前,细细抚摩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颊,眯起的双眼里隐约有身后人看不懂的晦涩光芒。
“太子爷,时候快到了。”
“嗯。”
“太子爷,今日是您第一次上朝听政,您可得仔细一些……”妇人叹道。
“我知道。”胤礽垂下眼,沉默片刻,再抬头,冲妇人灿烂一笑:“凌嬷嬷,忘了一件东西。”
“什么?”
“朝珠。”
凌氏一愕,慌忙吩咐身边宫女前去取来。
同样是杏黄色绦带串起的东珠朝珠挂到了胤礽胸前,胤礽伸手拨了拨,道:“时候到了,走吧。”
寅时还未到,天色尚暗,皇帝叫大起,乾清门外早已站满了人,胤礽出现,众人一起向他问安,胤礽嘴角恰到好处地勾起一个弧度,免了众臣的礼,走到了人群最前头站定。
胤禔落后他一个脚步站在身后,自始自终是那副微垂着眼,不咸不淡的样子,连向太子请安时,脸上也没有出现过多的表情变化。
胤礽走他身边经过,余光睨了他一眼,嘴角微撇。
康熙二十年十月,南征军攻入昆明,吴世璠自缢身亡,三藩之乱平定。皇帝闻讯大喜,特地开朝会,叫大起。
时年八岁的皇太子,在康熙点名之下,第一次上朝听政,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在京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不入八分公,部院大臣,四品以上官员齐集乾清门外,三声净鞭过后,众臣鱼贯而入。
康熙一身明黄色朝服,脸上带着少见的喜悦笑意,端坐在龙椅之上。
胤礽垂下眼,与众臣一块,下跪,叩首。
群臣站定之后,康熙从太监手里接过呈上来的云南捷报,朗声用汉语宣读了一遍,最后目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了胤礽身上。
胤礽上前,接过太监呈到手里来的报文,嗓音清脆地又用满语复念了一遍,吐字清晰,从容镇定,半点不怯场的模样让人刮目相看,皇太子,比他们想象中要沉着大气许多。
康熙开朝会的目的,自是扬国威宣政绩普天同贺,尽管刻意掩饰,脸上到底还是带着平时不易表露的自得之色,众臣一个接着一个上前吹捧溜须,除了一开始的诵读报文,胤礽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开过口。
听够了朝臣的奉承之后,康熙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肃起了笑容,道:“诸位臣工,昔日三藩生反逆之心时,朕为局势所迫,下令撤藩,本是不得已之举,也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之举,而三藩果反,其后战事陷入僵局,险些让吴逆做大,所幸天佑我大清,如今三藩之乱既已平定,百废待兴,这善后之事,还需尔等共议。”
康熙话音落下,朝臣开始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上前一步跪下,大声道:“奴才有罪!”
康熙眉头微蹙起:“索额图你何出此言?”
“奴才愚钝,昔日被那吴贼蒙蔽,轻信他能安分守己,甘为皇上镇守边南之言,在皇上起撤藩之意时也曾为其说好话做担保,意图打消皇上念头,幸得皇上英明,圣心独|裁,才未误了大事,如今三藩之乱虽已平定,奴才之错,实不能掩盖,奴才愧为人臣,却不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实乃奴才之罪过,还请皇上严惩奴才,以儆效尤。”
索额图话说完又接着磕头请罪,康熙眉头蹙得更紧,只是始终,脸上没有多少风雨欲来之势。
群臣嗡嗡议论声渐响,胤礽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在看到纳兰明珠一脸又恨又恼的表情时,暗笑了笑,这位明大人怕是就指着这机会拿索额图过去反对撤藩之事在皇上面前大肆发挥一番,却没想到索额图自己第一个先跳了出来,先发制人,主动承认了错误。
如此一来,明珠再要借题发挥,未免显得他小家子气且别有用心了,自是良机已失。
且显然,康熙这反应,看着便不像是欲严惩索额图。
胤礽收回目光,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注意自己,抬眼看去,正是胤禔,对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迅速转移了视线,只是眼里刹那闪过的疑惑却是没有错漏过胤礽的眼睛。
胤礽轻哂,转开了眼。
龙椅上的康熙打断了群臣的议论,道:“昔日三藩气焰嚣张,来势滔滔,撤藩之举虽是朕一意孤行,亦是朕身为帝王不得已必须为之之举,而你为人臣,自是与朕有不一样的顾虑,朕可以体谅,你虽有过却也不算罪无可赦,朕并未打算怪罪于你,不过如今既然你主动请罪,那朕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先来说说,这三藩之乱平定之后,后续的善后安抚措施,朕该如何为之?”
索额图叩首谢恩,仅思索片刻,便道:“奴才以为有三点可为。三藩之乱虽平,然叛军余部尚存,既已尽数归降,则必不能尽剿之,而单独辖之则恐难管控,他日必为隐患,奴才以为,可分散将之编入汉军八旗,逐步教化,三藩属地另设八旗驻防,以防余孽作乱,稳固疆土,此为其一。”
索尔图说得不紧不慢,似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康熙面露赞许之色,示意他继续。
“三藩属地多为边境荒凉之地,尤其云南地界,匪患流寇成疾,瘴气丛生,又是各族聚居之处,若是像江南诸地一般开府设县恐难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