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庐陵王李显进都城的时候,婉儿正在新建的庭院里与几位才子敲箸赋诗。她发觉无论自己吟诵的如何,这些人都会一味附和,遂感无趣。托着腮帮,婉儿遥遥看着院内栽种的山兰,前几日还馥郁清香,不知为何今日却忽而地颓败凋谢了。
“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婉儿喃喃道,心口处猛然一颤,她皱眉捂住了心口。
怎么回事?
上官残闯入庭院,当她推开大门的时候里面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婉儿见她行色匆匆,面上表情悲痛至极,心中亦是一顿,立即站起身掠过众人面前径直走到她的身边担忧问:“怎么回事?”
上官残嘴唇惨白,眼眶通红,嚅嗫道:“是......是张天姑娘去了!”
婉儿一步不稳,身形即往后踉跄去,幸而有上官残拉住了,眼神空空洞洞,嘴中只反反复复问上官残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只想张天与外人勾结,欺瞒自己,心怀异志,故支开她到了庐陵王处,虽然路途凶险,但应能逢凶化吉,却不想她竟一去不回,香消玉殒。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错!
尾随上官残而来的三大侍女及时赶到,上官风遣散了庭院中的各许人等,上官西帮忙搀扶着上官婉儿,而上官照还是兢兢业业地收拾起桌案上的诗词。
“扶姑娘回房休息。”上官风对着上官残道。
上官残点点头,正欲动作时,却被婉儿抓住了双肩,指甲深深嵌入了肩上的皮肤,让上官残叫苦不迭。
“庐陵王呢?”上官婉儿问。
“方才才到宫中,觐见皇上去了。”
“他害我失了张天,还有脸回来!”婉儿忽而大喊。
上官风及时捂住了婉儿的嘴巴,观望四周谨慎道:“姑娘再不可如此说!庐陵王回京虽然是养病为名,但姑娘心里清楚,这是皇上要还政于李家的前兆,他可能还要当皇帝,姑娘从前对他有恩,他能回来也是姑娘的功劳,将来皇上殡天,姑娘可倚仗的就只有庐陵王了。”
“姑娘,小风说的对,”上官残也劝解道,“张天姑娘是为护卫庐陵王而死,姑娘为何不找出那些杀人凶手为她报仇?”
婉儿侧首凝视上官残,淡淡地拉开上官风的手,张口道:“报仇?是,我要替张天复仇,谁取了她的性命,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这般过了几日,张天的尸体送来的时候只覆盖一层白帐,婉儿领着四位侍女还有一干人等早早来城门相等,除了婉儿和四位侍女外,其余众人纷纷往后退避,因那尸体在雨水中泡的发胀,又耽搁了几日,臭气熏天。
婉儿不顾他人,独自上前默然地蹲在张天身边,望着白色布帐下隐隐显示的轮廓,婉儿心内似有千王只蚁虫在撕咬。巍巍颤颤地伸出手隔着白布触碰她,婉儿终于忍不住掩嘴而泣,眼泪如决堤。
张天,与你联系的是何人,是司马安吗,是太平公主吗?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上官残在婉儿背后默默地看着她,见她肩头颤动,原来还合身的衣裳一夜之间顿时显得宽松了许多,早上替她梳洗,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内的自己,一声不吭直至方才。
微风拂起她的衣角,洛阳的天色昏昏沉沉,亦如此刻心境。
上官残昨夜路过婉儿房间,虽然里面的灯没有亮,但小心推开一道门缝,可见那道抱腿蜷缩在床上的人的身影。
整夜无眠。
直至清晨时刻,等来的这一具冰冷尸体。
“姑娘,让张天姑娘入土为安吧。”还是上官风劝解道,她瞧婉儿势头,极有可能守到日落。
“小风,你去见狄老,这件事情还需要他的帮忙。”婉儿侧首,身子依旧蹲在原处不动弹,“小照小残,你们派人去安州通知将军噩耗,张天身后事就交给你们了。”婉儿说到此处略微一顿,继续叮嘱道,“张天平日不喜热闹,你们将她葬在长安城外东边一座孤坟处,那儿有她想见的人。”
“是。”
上官残上前一步主动道:“姑娘,我有东西想让您看。”
婉儿点头应允,临走时不舍地回头多瞧张天一眼,继而咬住下唇,转身艰难苦涩地别离。
“我昨日在收拾张天姑娘房间的时候,意外地在衣箱底下发现了这些。”上官残拿出一沓排列整齐的信件交给婉儿道,“这里面应该就有与她通信的人。”
婉儿看着信封上面的字,心中立时大惊,迅速抽过一封,展开信封拿出信件,顿时面如土色,颓然地坐在了手边的雕花椅上。
上官残见她如此,也是大骇,弯腰给婉儿斟茶。
“姑娘,姑娘?”
“小残,”婉儿幽幽道了一句,微微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残道,“与张天通信的人是庐陵王,她一直在为我联系他,她早就为我今后找好了依靠,而我却这般怀疑她,以为她别有居心支开她,却害她......害她死不瞑目......”
上官残只听见“磕噔”一声,心里有东西碎了。
死不瞑目,张天姑娘不瞑目,不单单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您呀......
“姑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最要紧的是替张天姑娘找出真凶,还她公正。”
“她是作为李显的替身而死的,护送的队伍中一定有内应,狄老断案如神,有他在我们不必为此事烦心,该烦心的是......”婉儿的话戛然而止。
但上官残心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