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侧门,正冲京郊的方向,两架四驾的马车已经整装待发,另有四匹快马上端坐着四个保镖模样的人,勒马待令。
车马四周静悄悄,也无人相送,此时车窗中伸出一只,轻挥了下,领头的人一点头,对着其余人使了个眼色,马鞭几声脆响,车队便是缓缓开动,往京北开去。
车马未出京城,还不敢速度太快,此时第二架车内坐着的三人,在这略显慢吞吞的车里,已经默默无语半个多时辰了。
阿玦见到萧延意上了车,本是要下去跟太医们同乘的,但萧延意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闹出太大的动静,便摆摆手,让他又坐了回去。萧延意原本疑惑阿玦为何在此,听郭长卿说阿玦便是魏老夫人派去给魏不争解毒的人,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因是魏老夫人指定的人,她也不好再多问,折了老夫人的颜面,就也只好沉默。而郭长卿并不知道尚悦原是要瞒着萧延意的,此时如何又她乔装随行,而他更不知萧延意对魏不争的事又知道多少,他便也是不敢轻易说话,阿玦更是自从萧延意上了车之后,便一直低垂着头,只管发愣。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本是人人都该有一肚子话要问,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车厢内一时静寂得诡异。
直到车窗外的喧嚣渐退,萧延意才终于打破沉默,抬头问道:“至彦,是不是已经出城了?那让马车快些吧。”
郭长卿撩了车帘往外看了眼,回头道:“是,再有十几里大约就该上官道了,那时就能快些,可是,芫芫,车马一快,难免颠簸,你身子受得住么?”
萧延意凝望着郭长卿的关切的眸子,语气平板地回道:“魏将军身中剧毒,此时命在旦夕,等着太医们去医治,咱们若是耽搁了,你觉得他的身子还扛得住么?”
郭长卿被萧延意一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半晌,只摇头低低叹息了声,才探身到车外嘱咐了几句。
再坐回车里,见萧延意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狭小的空间里,他躲无可躲,终是开口道:“芫芫,我并非是有意瞒你……”
萧延意目光灼灼地望着郭长卿,一字一句道:“至彦,莫说是为了我好才瞒着我的话,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往,所有的事,哪怕你是为了我好,也不许对我有任何隐瞒。”
郭长卿目光一闪,下意识地轻瞥了一眼一旁的阿玦,后者身子似是轻微颤了下,飞快地别开头去,装作并没听闻这二人间的对话。
郭长卿怕萧延意察觉有异,这才极快地应了声:“好。”
既然萧延意已经知道了魏不争中毒的事,郭长卿便也紧跟着小心问道:“芫芫,那……你这次跟我们同去,是要做什么?宫中离得开你么?而且,你那药是不是还没用完,此时走了,是不是耽搁了医治?”
萧延意被郭长卿这样一问,神色稍变,看了一眼一边的阿玦才是说道:“将军为国受伤,于情于理我总该去探望下,而且若是万一他有事……有什么要交代,我也怕中间人传错了话,总是要亲自去听个明白。至于……药的事,我带着呢,今日服下最后一副,也就算结了。”
郭长卿默默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道:“对了,芫芫,让阿玦帮你诊诊脉,看看你如今恢复的如何吧?”
萧延意疑惑道:“他不是个花匠?如何还通医术?”说完自己又觉此话不妥,毕竟阿玦此次随行是要与魏不争解毒去的,若是不通医术似是也说不过去。萧延意又赶紧补道:“至彦,我的身子你也是清楚的,我并非是中了毒,而是蛊……”
一直沉默无语的阿玦,此时终于开口道:“毒蛊本也是相通的,微臣也略微知道些,殿下若是信任,这一路上微臣倒是可为殿下调理下凤体,据微臣所知,解蛊之后身体多有些不适之症,或许微臣能为殿下解除困扰。”
萧延意也知道自己自从服药后便精神不济,人时常恍惚、萎靡,这会儿听阿玦说他有办法,有些将信将疑,便询问地看着郭长卿,郭长卿见了,便点头道:“芫芫不妨试试,阿玦并不是仅是对花草的事精通,毒蛊之上也略有所长。”
左右是让阿玦给瞧瞧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萧延意稍一迟疑便是点头应了,阿玦便是上前一步,半跪在萧延意面前,垂首敛目道:“殿下,失礼了,您把手放在案上,微臣要先跟您问问脉。”
萧延意把手伸到了阿玦的面前,阿玦轻捻三指搭在了萧延意的脉上。
萧延意也是乏得紧了,这会儿便把头侧靠向椅背,阖了眼假寐。
只是毕竟是在马车里,虽是车把式驾得已经是极稳,萧延意却仍是睡不着,隐约便觉得搭在她腕上的手指似乎抖得厉害,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看见腕上那手指果然在抖,她抬头才要问阿玦这是怎么了,车身却是猛然一抖,萧延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便往前闯去,她下意识地要抓住些什么让自己稳住,一把便拉过了阿玦的手臂。
阿玦本是半跪在地上给萧延意诊脉,这一晃也是身子往后骤然一仰,萧延意抓着阿玦又被他的身体一带,一下子便把阿玦抱了个满怀。阿玦愣了下,赶紧就要扶起来萧延意,可此时车身又往斜刺里一冲,二人便又一起往车门处冲去,车门经过这一甩,已是脱了锁,大敞四开着。郭长卿惊呼一声,“小心”,扑过去一把拉紧了门,而阿玦也感觉到一阵风忽然吹进,意识到身后的危机,下意识地便拥住萧延意往另一侧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