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就见北面楼上仙姿飒沓青阳掌门一甩袍袖,飘然滑向了对面南楼上揽箫独奏聿赍城主。
一众孟章卫看着楼顶上两个女子默默伫立,忽然发觉自己该去巡逻\站哨\换岗\睡觉了,总之他们纷纷记挂起了自己项上人头,摸摸脖子打着哈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样子一哄而散。
反正自家城主那点子破事儿聿赍城上到八十老叟下到八岁小童都心照不宣,说起远在河南青阳派,准是豁牙咧嘴一笑——嗨!不就是青阳派么,不出点那什么劳什子事儿话咱们城主都是青阳掌门了!
有什么可操心呢?聿赍城属民们非常豁达,咱们城主又年轻又漂亮武功高还有钱,要这条件还娶不着媳妇,这还有天理吗?
可惜他们家城主脑筋没那么灵光,若是她也有这自知之明就该高枕无忧翘着脚儿等着姜黎嫁给她,哪来这么多烦恼啊?
这是题外话。
月光下,就见两道人影,一东一西,两不相交。
唐烟儿乜着那八竿子打不着影子,闷气就上来了,洞箫一扔,不吹了。
竹青长舒一口气,终于不吹了,不吹了咱们就睡吧。
城主大人可没打算睡,瞅着那影子满脸不乐意,嘴上偏不善:“原来是青阳掌门,久仰久仰,不知阁下深夜不睡,是为何事?可是上来与唐某赏月和鸣?”
那眼儿漫不经心瞥过来,光华流转,摄人心魂,姜黎被呛了声,干咳了一下,拾掇着词句:“呃……尊驾不是也没睡?”
“关什么事?”翻脸如翻书!
姜黎差点给呛下去,心道是不关事,睡着了雷打不醒,这不打扰别人睡觉了么!
“姜某是个粗人,不通这风雅之事,原也不该扰尊驾雅兴,只是……等明日还要起早赶路,门下都睡着早,尊驾功力深厚,箫音响彻半座城,这……咳咳……是不是有点儿扰人清梦?”她心里就是这么想,又不是唐烟儿那巧舌如簧之辈,实在憋不出什么好词儿了,索性硬着头皮说了。
不知怎么,原来不是那么可爱孩子么?会拦腰把人抱着,拿脸在脖子上蹭,小动物一样,软软撒娇,就算逗弄了也不生气,如今是哪里来这种莫名城主气场?顶着那冷淡视线简直额上都要滴下汗来了!
姜黎拼命给自己打气,这孩子到底是怨恨多深呢?想来当时是真伤她心了,她一边心里愧疚不已,一边顶着唐烟儿强大气场压力,结结巴巴说:“那个……料想尊驾事务繁忙,是不是也早点儿休息?”
“关什么事?”还是那句话。
唐烟儿冷冷看着她,美目清辉,原先有些圆润可爱脸彻底消瘦成个精致尖下巴,本来看来倒是挺福相,如今竟平添了寡情薄义之相,看得姜黎有些心疼。想起她曾说她家不是中原人,本来不觉得,如今这一看,张开了孩子还真显出点儿眉目,那鼻梁又高又挺又直,睫毛又浓又密又翘,皮肤白得凝脂一般,月光下好似一场梦。
唐烟儿见她看得痴了,心中忿忿,微不可查轻轻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她这样跟姜黎僵持着,夜一深就有些受不了,寒气侵蚀,她不得不运起内力来抵抗。姜黎傻呆呆看了半晌,忽而发觉那孩子盛满了月华睫毛在轻轻颤抖,再仔细一看,她那飘逸中衣衣摆也在不断晃动,再多过得一会儿,连那单薄肩头都开始发抖。
姜黎这才察觉不对,紧走两步过去:“烟儿,怎么了?”
那边那人一听,顿时一股子酸楚直冲鼻腔,咬着唇闷闷答道:“关什么事。”
“烟儿?”姜黎再傻都听出她声音不对劲了,过去握住她肩膀把人扳过来,唐烟儿哪里肯,一个劲挣扎,偏偏武功那么高人却只是胡乱扭动,连一点章法都没有,更枉论用内力了。姜黎很容易一把抱了她,轻声问:“烟儿,到底怎么了?为何在发抖?”
“要管……!放肆,谁准喊名字了?”她狠狠瞪眼。
姜黎无奈弯起嘴角:“啊。玉衡殿后厨房那颗老榆树下,自己非要叫名字。”
唐烟儿气得不行,一抡胳膊推开她:“不叫尊驾了?哼……姜掌门自重,唐某可不敢与牵扯不清,姜掌门是名门正派,唐某一介邪魔外道哪敢往您跟前凑?唐某原是有眼无珠不识蒙尘宝玉,如今算是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了,您要再跟唐某纠缠不清就算正道上那些侠义之士不找您麻烦,唐某还怕从朝阳峰上再跳一回呢……”
她正说着,姜黎听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语气全不是滋味,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把烟儿气成这样,心里比什么都难受。便双手一张抱住了她,一低头,堵住了那张尖牙利嘴。
姜黎亲了亲她才道:“烟儿,错了,都是错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唐烟儿更气得浑身发抖,已经不知身体是冷是热了,她低着头躲开姜黎视线,恨声道:“错?姜大掌门哪里有错?错是吧?当初……就不该上青阳山!不该结识,不该把景年托付给,不该妄想着还能带走!是不该做那痴心美梦,不该相信……说与一般心思……”
“姜黎!唐暮烟此生最后悔事情就是认识了!”她猛抬起头,月色下一双秋水,波光粼粼。
可是姜黎却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叹气:“烟儿,明明就不是这么想。”
“少装作一副很了解样子,与,三年前就再无瓜葛了!”
“可是烟儿,认识,是一生最幸运事。”
她只这样说,然后静静看着唐烟儿,于是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