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这,忽然又笑道:“景年你看上去可不想擅于权术的人,这些是谁教给你的?让我猜猜……肯定不是师祖,师祖看上去比你还不通此道,是爹爹,对吗?”
景年被说到心事,乜了徒弟一眼:“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你爹爹还有谁会教我?”
唐烟儿大笑:“爹爹真是未卜先知,可是他又怎么会如此精于此道呢?难道他当过官?不对啊……爹爹分明是江湖人……”她一边做着不负责任的猜测,一边偷眼盯着景年的反应。如她所料又令她大为心惊的,景年眉间深深的皱起褶皱,眼里墨色浓稠,垂下了眼。
“景年……师父?”那样的表情太过哀戚,唐烟儿立时就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了,她愧疚的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自己的过失。那样的景年看上去太让人心疼了,瘦削的脸素净得过分,好像事隔经年,依然会为那个名字心痛到面无血色。
“师父……”唐烟儿走过去扶着景年的膝盖跪下来:“对不起师父,烟儿不说了,都是烟儿的错,师父你不要难过……”
她不该如此试探景年的,过去的事情……即使再想知道,也不值得为此伤害活着的人。无数次的这样告诫自己,依然无数次的伤害着这个男人,唐烟儿把脑袋靠上景年膝头,每一次都后悔得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但是每一次……都抵不过年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对于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而言,这实在是个太过想知道的问题。可是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提都不能提到的伤痛。
晚上姜黎见到的唐烟儿不同以往,罕见的没有满屋子撒野,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此时已经暮色四合,她半躺在朴素的黄花梨木贵妃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矮桌上的茶杯中飘着一片落叶,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男装的广袖逶迤于地,层层叠叠铺盖出繁花锦簇一般的热闹,但是那个人……长发披肩,琉璃似的眼,定定的望着广阔的天际出神。仿佛一眼千年,千年未觉。
姜黎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只觉得面前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她隔离在外,她想过去,想叫那个小祖宗别发呆了天都黑了。可是她穷尽勇气,都没能迈出一步。
直到繁星四起,才从亘古的静谧中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姜黎。”
“嗯?”墙瞬间消弭。姜黎站得腿僵,蹭过去坐在她身边,唐烟儿竟顺势就把头埋进了她怀里:“姜黎我饿了。”
“饿了怎么不去吃饭?”
“刚才有一瞬间……忘了回房间的路。”
“……你是白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