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于家不厚道,刘家也做了亏心事,他们了初一,咱们不妨做十五是不是?”
大太太在嫂子面前气焰矮了一截:“就是啊,他们做的那都叫什么事儿,芸丫头险些叫他们给活活逼死。刘家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就指望着芸丫头能给他们那个痨岔儿子守一辈子寡……”
“你这就错了。”张夫人说:“正因为他们理亏,旁人才能同情芸丫头。可你倒好,纵着她,一点面子上的功夫都不肯做。原本咱们是占着理的,这么一来,旁人也不会站在咱们这一边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太太有些不甘愿,可还是得承认她嫂子说得对。
“你另一个不是的地方,就是不该让她觉得,她还能嫁给贤哥儿,能登堂入室在朱家过日子。”
大太太这就不能答应了:“嫂子,可是芸儿现在这个样子,哪还能嫁进什么好人家?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贤哥儿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不同一般,她嫁进朱家,在我眼皮底下,有我照看着,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你胡涂。”张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亏待她,我自然信。可是贤哥儿已经娶了媳妇,芸丫头进来也就是做个姨娘,姨娘该守的规矩,应有的本份,她能守吗?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庶出,这你都想过没有?”
“可是……”
“你可别说,你打算纵着她压到四少奶奶的头上,让她将来的孩子压到你的嫡孙头上。”张夫人板着脸:“宠妾灭妻不是旋失,你可还记得十来年前那个江状元杀妻案?你是想断送贤哥儿一辈子的名声前程吗?”
大太太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案子。顿时打个了寒噤,嘴上还不肯服软:“那不至于,贤哥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他有分寸,芸丫头可没有。”张夫人没说的是,你更没有。
张夫人下了论断:“做妾不是什么好出路。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同意。这次办了玉馨的婚事,我就带芸丫头回老家。给她找户殷实的人家打发她嫁出去,她要是知道好歹,以后就该好好惜福过日子。你也是一样。别整天对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那媳妇我看着不错,对你很是恭敬,也知道进退。”
大太太哼了一声:“得了吧。看着老实而已,其实滑头着呢。”
这个儿媳妇是老太太作主挑的,从根子上大太太就对她喜欢不起来。老太太平时就够给她脸了,再多给她几分颜色,可不得开染缸了?
再说,大太太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还有别的原因。
从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永远那么不愠不火的。说她也只听着,脸上什么也不露出来。她越是这样,大太太越是心里忌惮。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是想和丈夫告状?还是想和老太太诉苦?
哪及得上芸丫头,是她的外甥女儿。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当然和她贴心。
“芸丫头现在独个儿在外头孤苦伶仃的……”大太太替外甥女儿诉苦:“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泄的病了好几天。我倒是有心接她进来养养病都不行。嫂子,你说我这几十年熬过来,到现在连这点儿主都做不了,家里没个人把我放在心上。贤哥儿的爹就不说了,我只当他是死了。头上还压着婆婆,下头媳妇又不听话,我这日子过得一点儿趣儿都没有……”
张夫人宽慰她两句。
不过就张夫人看,忻子的命还是不错的。她嫁过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苦,朱家老太太是个通情达理的,生的儿女也都争气。至于丈夫——这世上几个女人是靠丈夫的的宠爱过日子的?
大太太现在孙子都抱上了,正该享清福的时候,可是她却只想着自己没有什么,不会想一想自己已经有了什么。
张夫人倒觉得李氏不错。之前听说是商户人家的女儿,还听说长相也不怎么样。张夫人的期望着实不高。这会儿见了真人,倒觉得比预期的要强多了。生得也很秀美,进退举止完全是大家闺秀的作派。
同样的行为,不同的人看感想完全不一样。
不卑不亢可以看成桀骜不逊,温婉大方是城府太深,和丈夫举案齐眉那是狐媚子不端庄……
大太太觉得大儿媳妇钟氏还勉强过得去,可是张夫人的看法和她敲相反。在她看来长媳才是最重要的。将来的宗妇,那接人接物,心胸眼界都要有。钟氏虽然也算是官家千金出身,看应酬谈吐也过得去,可是她有个最大的缺点——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身为长嫂,对兄弟姊妹和弟媳都容不下,生怕别人比她强越过她,这怎么能行呢?
只是这是朱家的家务事,张夫人不好就这事指手划脚。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生发送女儿出嫁,然后就是把于佩芸带回老家去,免得她在京城惹祸出丑。
于佩芸在春天的时候已经把皮袄典了,现在天气冷了起来,要是没有大太太送来的两件袄子,已经御寒的衣裳了。因为郎中说她现在身子没大好,不能出门——再说,于佩芸跟大舅舅并不亲,对那位老家来的大舅母也隐约有些畏惧。
记忆中这位舅母是个极讲规矩的,十分严厉的人。于佩芸以前就被她训斥过好几次,正好借着养病的理由不去朱家见她。
又林得了几日清静,嘱咐人盯着于佩芸那边不要松懈,然后去了铺子一趟。茶叶铺子开得红红火火的,回头客极多。有两家挺大的茶楼都从这里固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