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明月满头大汗从迷梦中醒了过来,手还下意识的护着肚子,腹中巨痛从梦中蔓延到了现实,待触及了眼前窗棂里射进来的惨白月光,才知这又是一个噩梦剑皇重生。
她从枕边摸索到了丝帕,将颈子上的汗水一点点缓缓拭净,做这件事的过程中还有些回不了神,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三个月前,正是亡母十周年之祭,她在去坟上扫祭回来的途中遇上了劫匪,从奔跑的马车上摔了下来……不但摔断了一条腿,还昏迷了数日,只急坏了其父柳厚,跟护送着她去拜祭亡母并受了重伤的薛寒云。
相国府大小姐在山中路遇劫匪,此事本就不寻常,更何况还是数量不少的流匪……这些流匪从哪来又是如何冒出来的,实在发人深省。
此事不但惊动了京里的五城兵马司与地方的巡检司,连天子都惊动了,在朝会后亲问柳厚此事缘由,并下旨追缉流寇盗匪。
柳明月虽然醒来之后窝在香闺里养病,但外面纷传,贴身丫头夏惠早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无论此事在京中引起了多大的风波,都不及柳明月从醒来的那一刻,心中的巨浪滔天。
——她居然重生了,而且回到了自己未进宫的时候,算算亡母故去的时间,再过两个月,便是她十三岁生辰。
此事细究起来,原是过于诡异,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宫中被宫人杖毙。那种痛苦,经历一次便足以刻骨铭记……然而眼前这具身子,确确实实还在豆蔻之龄,面上稚气未褪,身量也纤弱不足,与成年女子的身形截然不同……她数次几疑是梦,却又在梦中被那种深重的绝望与巨痛惊醒……
反反复复,细细的想了无数遍,三个月的时间,足以教她确定,梦中的那一切,她确曾经历过,不但沈琦叶,便是承宗帝与她的一切,皆历历在目。她这样养在深闺的女子,是断然想不到男女欢好的情景……以及那样一张高贵英俊的面孔……
她披衣下床,养了三个月,这条腿虽然暂时长好了,但还是会有些隐隐作痛。她也曾在脑海中遍寻自己以前可曾有过这样惊魂的遭遇,却全然想不起来了。
上一世里,如果她的记忆力未曾出现偏差,那么她便清楚的记得,亡母的十年祭扫,由于她受寒着凉,柳厚心疼独女而未能成行。
母亲在她两岁多快三岁的时候过世,她对母亲的全部记忆就是家中祠堂里那个供着的牌位,一点也没有亲近的感觉,反倒是未曾续娶,又当爹又当妈而十分娇纵着她的父亲柳厚,才是她的所有依恋。
外间里睡着的夏惠听到了脚步声,连忙披衣起身,执灯进来。
“小姐渴了?”
柳明月推开窗,盛夏六月的风在夜半渐凉了下来,伴着花香从窗外吹了进来,吸一口气,只觉香气沁脾,“白天睡多了,起来坐坐。”
夏惠将灯放在桌上,去暖水釜里倒了杯热水端了过来,灯影里柔光笑意,柳明月接过了茶盏来,只觉得心窝里一热,夜半被惊醒,心里的那股寒凉之气渐渐的散去了。
夏惠比她年长六岁,还是柳母生前替她卖来的小丫头,从她小时候起就一直侍候着她,二人情份非同寻常。她犹记得前世自己进宫,夏惠已经嫁了家中管事,本来是父亲替她准备的陪房家人,却因为进宫而不得不与她分开。
前世里她年少骄纵,父亲也从未令得她吃过一星半点的苦,对于夏惠不能陪自己进宫而颇为不满,磨了父亲好些日子,最后因为宫规的缘故,夏惠乃是已婚妇人,这才作罢。
那时候自己是从不曾顾忌过旁人的感受,想及后来自己的下场,哪怕是一切已经重新开始,柳明月还是无比庆幸夏惠不曾跟随自己进宫。想及此,她又想起了薛寒云。
山上路遇劫匪之事,她全无记忆,醒过来之后便折了一条腿躺在床上,只是听说若非薛寒云拼死相护,她们恐怕也活不到路过的镖局伸出援手。
夏惠当时在车里陪着她,柳明月从马车里摔下来,她也跳了下来,只是崴了脚,休息了些日子便好了。对于没有照顾好小姐她深感自责,这些日子侍候她越发尽心尽力,眼瞧着人都瘦了一圈,这会见她不肯睡,便陪在她身边。
“寒云哥哥……这两日如何了?”
犹豫再三,柳明月还是问起这个人。
夏惠见她居然提起了薛寒云,颇为惊奇:“小姐……你不讨厌云少爷了?”见柳明月面上一片茫然之色,又很是自责:“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小姐自从受了伤,是有些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小姐以前很讨厌云少爷,当着老爷的面儿还叫他‘寒云哥哥’,背着老爷的面连名带姓的叫云少爷,还骂他是粗蛮不知礼的野人……”
柳明月自受伤之后,柳家上至柳厚,下至柳明月贴身的丫环及厨下人等,皆觉得她安静的不像样子。以前是隔个三五天便要吃些新鲜东西,要是做不出新鲜花样,柳厚便会将厨下管事叫去书房一顿臭骂——他这样日理万机的高官,却要将爱女身边琐事操尽了心,连夏惠这样的丫头也暗暗心羡不已。
在柳明月刁钻的口味及相国大人的督促之下,相国府厨师的水平堪比御厨。有些新鲜时令小菜,御厨做的还不及相国府的厨子——常有机会参加国宴的相国大人如是感叹。
如今柳明月养伤的这三个月里,向来要求颇多的大小姐不但与吃食上全无要求,便是连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