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才肯放过他们的性命?”
这一夜,乌云压顶,天色异常,月轮被完全掩在黑云之中校园全能高手。
沂湎山昏暗无光,细雨靡靡,阴风飒飒,摩挲拉扯着零落的树枝残叶,摇曳出一路嚎哭般的碎响。
山腰断崖之上,有一道藤索吊桥,晃晃悠悠,桥的那头,雨雾氤氲,看不清切。
那一头,便是南蛮之地,过了去,便是自由,四国纷争,名利喧嚣,再无瓜葛。
她坐在桥边的泥地上,怀中抱着一名女子的尸首,蓑衣上片片是血,眸中一片红光殷殷。
声音有些沉哑,苍白的面上那些湿亮的,皆是冰凉水痕,分不清是雨,抑或泪。
然而望着那人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直逼心腑。
“他们必须死。”
仿若初见时般,那人依然着着一身金丝龙纹素净白衫,优雅安静地骑在马上,平和而淡泊的眼神写意地落在她身上,稀有的赭色眼眸,宛如和田宝玉,不带一丝波纹。
他的身旁,有数人合力为他撑起华丽而精致的雨篷,雨线绵绵,飘渺不定,却没有一丝能成功沾染他雪白的衣角。
他的着装是如此整洁而清爽,她的却潮湿而寒碜,他宛如谪仙降世丰神俊逸,她却在泥泞中狼狈不堪。
他们本来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么?即便曾并肩而立,相拥而眠,也不曾在同一平面,彷如镜中花,水中月,近在眼前,触手难及。
四围持刀握剑的,都是他的伏兵,地上跪着的,皆是他的囚徒,泥土里倒下的,尽是他手下斩杀的尸首,这个雨夜史前地晦暗无光,也是她这一生经历过的最昏暗最血腥的夜晚。
“他们是无辜的……”她抱紧了怀里已然尸身冰凉的女子,嘶了声音,“如果为自己的王室效力也有罪,那我愿意用我的血来替他们赎罪……”
“寡人要你的命何用,”那人淡淡道,“念在这次引贼有功,寡人会考虑留下你的性命。”
“引贼?”她苦笑,“分明是你利用我!枉我还信你仁慈守信……”
那人眸光微荡,转瞬化作温和笑意,握缰的手却悄然收紧,“寡人从未叫你相信,一切皆是你自作聪明。”
“是……怪我,怪我。”
她也笑,笑得满眼是泪,眼前的他,白影渐渐模糊。
“你不要太放肆!”一道身影策马而出,拔刀冷眼俯视她,“你不过是一个冒牌货,陛下的弃子,竟敢这般对陛下大呼小喝!还真以为自己是汧国公主金枝玉叶么!”
“若我是,又如何?”
她忽地冷笑起来,傲然望着那白衫人,“羲王陛下英明睿智,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被骗的时候?”
白衫人眉眼一跳,赭玉眸里终于涟漪荡漾,“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阿尧,我与你的一切……”
她放下怀中尸首,摘去头上的斗笠,墨黑的夜空一道惨白闪电劈过,照亮她的脸庞,映出那清丽无双的眉眼,“……不过做戏罢了。”
绵绵细雨打湿了如云鬓发,打湿了长如扑扇的睫羽,甚至让那双墨黑如点漆的眸里也浮现出了雾气,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从袖中取出一双精致的木箸,她双手端着,望着那上面精美而别致的金纹藤蔓,目中一丝怔忡。
那是他亲手为她画上的。
忽地想起那日离别,平素淡泊和静的她,竟也会依依不舍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彷如小孩般说着任性的话。
“阿尧,我要走了……你送我样东西好么?”
“好,你要什么?”
她没料到,他竟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心里有些甜,有些喜,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想来,不过做戏罢了。
清脆一声,犹带体温的木箸被折成两段,她望着他浅浅一笑,声音清清淡淡,“抱歉啊,你被骗了,我根本不是什么替身呀。”
倔强作骨,冷傲化肉,她便那般逆风立在断崖边上,面色漠然地将木箸扔下山崖,夜色朦胧,细雨氤氲,冰凉而灰白的雾气,将这画面渲染得如一纸黑白水墨。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汧王千翎,以北地国主之名立下血誓,若今日羲王伏尧在此屠我子民血染沂湎,我将抛颅洒血不惜一切代价毁灭羲国王室!山崩不改,海枯不变,此魂不尽,此恨不绝,羁绊不止,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