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耳畔竟响起一个清冷而又低哑的声音,“她不是珑华……”
他顿时笑容一僵,抬眼望向身边人,见那黄衣身影正侧脸望向一旁的烛火,面纱之下露出的神色,带出些许落寞。
他不由得干干一笑,有些尴尬,连连赔礼道,“抱歉侬儿……你说得对,她不是华儿,是我口快说错了……侬儿,你别往心里去。”
花侬不说话,只摇摇头,然而捂着右手手腕的左手,却始终不曾放开。
那里,有几道淤青正隐隐作痛。
然而,痛不过心。——夕虞宫——
“很晚了,还不休息么?”
兮予披着外套,执灯走入大堂,那里,正有一道曼妙身影在舞动生风。
见得有人来,那人先是一惊,僵在原地,认出她后,又是一怔,面色有些窘迫,“小鱼……你怎么来了……”
兮予笑了笑,将烛灯放在一旁,“没什么,我听婢女说这夕虞宫夜里闹鬼,就过来看看。”
对方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什么……闹鬼?!”
说话同时,人便已吱溜一声跑到好友身后躲着,“你……你别吓我!我最怕这个了!”
“对啊,还是个漂亮的女鬼呢。”
兮予笑道,“听说啊,这个女鬼一到晚上,就会出现在这大堂里,跳一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舞蹈呢。”
菇菇本来是脸色煞白忐忑中,听到这话,顿时一呆,随即噗一声笑出,伸手在她肩上便是一拳,“讨厌!——就知道是你吓我!这些宫女也真是讨厌,净说些有的没的吓人!”
“咦,我怎么觉得是在夸你呢?”
兮予笑嘻嘻道,“说你是鬼,分明是在夸你跳得飘逸,不像人间凡物。”
菇菇羞红了脸,“就你最会说话,你早就猜到……这个鬼是我对吧。”
“嗯,连你为什么半夜偷偷练舞,我也猜得出。”
听得此话,菇菇脸色又是红又是白,低头摆弄衣角半天,终是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还不是看很多故事都说,女主角跳了支舞,然后惊艳众人让男主角动心么……”
虽然已猜得七七八八,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兮予还是禁不住扶了扶额,“……那你又知不知道,故事里的女主角通常都是肤如凝脂,肌肤胜雪,你老这么熬夜练舞,就不怕练成黑眼圈黄脸婆?”
菇菇顿时吓得不轻,“我……我……”
兮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好了,要练就白天练,你这么大半夜地跳要跳给谁看?”
“我……”菇菇低了头去,似是有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
而兮予也不继续追问,即便不擅感情之道,相处多年,她又怎会不知道好友这些小心思?
为什么在夜里偷偷练舞?为什么亲近如她竟不得知?为什么又在被撞见之时,露出这般尴尬神色?
菇菇啊……我从未想过与你争夺,为什么你却总不肯将这层猜疑卸去?
只是……罢了。
“今晚天色这么好,不如,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忽地握住好友的手,神秘地笑了一笑。
菇菇则愣在原地,“……唱歌?”
兮予点点头,竟真的清了清嗓子,在这昏暗冰凉的夜里,轻唱起来。
“月明星稀兮,七月既望。云出东山兮,白露横江。
飘飘兮独立,羽袖飞扬。浩浩兮御风,不知所向。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她声音有些沙哑滞涩,并不算得圆润清凉,调至高昂处,还有些撕扯破碎的声音。
然而便是这不算得悦耳的歌声中,却蕴着一分别样的情怀与哀思,在这飘渺的夜里,仿佛一缕青烟,幽幽地缭绕在这寂静的大堂里,触动人心。
“这是……赤壁赋?”
菇菇怔怔地望着她,直到她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才呆呆地问了一句。
兮予点头,“是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最爱唱的,我的名字,也是从这里而来。”
“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菇菇困惑道,而后,又抬眼瞥了瞥她,“而且,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唱歌呢。”
“因为我唱得不好。”
兮予笑道,“也只有这种没人的时候,在你的面前,我才敢这么不要脸。”
“不许这么说!”
菇菇忽地激动地涨红了脸,“你……虽然……不擅长,可是,我很喜欢!”
“是么,谢谢。”
兮予抿唇一笑,“所以,我相信,无论你跳得如何,只要是由心而发,羲王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菇菇霎时怔在那里,而后,眼眶偷偷地红了,“兮予,对不起,我不该……”
兮予却恍若未闻,只转身将烛灯之下某样物事端出放在她面前,“好了,我要去睡觉了,这碗参汤是我刚熬好的,放在这里,你记得喝,也别练太晚,注意保养。”
说罢,那烛灯也不带走,便径直朝外走去。
然而步过拐角时,她却禁不住停下脚步,轻吟浅唱。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母亲从来不许她过问生父的事,却会在夜深人静无人时,对着夜空轻声唱着这支曲子。
是在思念那个人吗?是他已经不在了吗?不然为什么,母亲明明这般想念,却从来都不去见他?
年幼的她躲在门后偷偷听着,无数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