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得半句,突然脸色大变,她一下子跪了下去,开始狠狠掌自己的嘴,“奴婢失言,奴婢该死,陛下对娘娘一心相待,连那四国第一美人鸢珠公主也未看在眼里,又怎会瞧得上一名敌国公主,何况当初是汧王害死了华祚公主,陛下对汧国人恨之入骨且不及,又怎会……”
“——够了!”
忽地有尖锐女声打断她的话,声音之锋利是平素全然不曾想象过的,甚至……还隐隐透了丝惶乱。随后而来,便是一阵急咳。
侍女全身一震,骇得将额头也贴在地上,“娘娘息怒……”
满室寂然,唯有清风舞动罗纱帷帐,角落香炉里那螺型薰香不知何时燃尽了,落了一地灰白。
许久,才听见幽幽一声,“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
侍女提起裙摆落荒而逃,再也没了来时的欣喜与兴奋。
“毕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沉寂过后,一直默然候在床帏边的人开了声,“一会儿,奴婢便让内务总管撤了。”
“嗯。”
帐里女子应了一声,嗓音低哑飘渺,细如蚊蚁,竟似这一声便用了全部力气,疲软至极。
“主子好生休息吧,这溟珠着实宝物,握珠而眠,必能睡得安稳。”
帐外人轻声哄道,替她笼好帷帐,又点上静心养身的安神香,这才缓步退出屏风之外,守候在外。
“咳咳……”
女子侧卧在床上,紧紧握着那颗溟珠,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由手心脉络传了过来,暖了心,温了肺,咳嗽渐渐缓去,体内那股无法抑制的寒意,竟也淡了几分。
然而心头层层阴云,却山峦般压在那里,挥之不去。
一道火红身影,宛如鬼魅,从记忆中一闪而过,她攥紧了珠子,骇得身子也僵硬起来。
十年了,那一场梦魇,彷如昨日,竟是……忘也忘不掉。
“陛下……您回来了。”
军营门口,有一人长跪不起,即便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面前,那低垂的头依然不肯抬起,“辛夷有罪,万死不辞。”
“不……这次是臣的错。”
一名锦衣男子翻身下马,与他跪在一起,朝最前方跨坐马上的白衣男子俯身叩拜,“凉牙办事不利,竟让陛下流落野外半夜,凉牙该死,陛下请处罚臣下……”
“起来吧。”
白衣人不过微微一笑,“寡人只是邀千翎公主外出赏日,怎地你们都惊吓成这个样子。”
众军士松了口气,然而辛夷与凉牙面色却是愈发凝重。
“不过……”
忽闻那温和嗓音话锋一转,竟是朝了一旁的将士而去,“昨夜军中大火,倒是有些难看,扬元啊……”
叹了一叹,话留半截,似是什么也不曾说,又似什么都道尽了。
那将士顿时脸色一变,唇哆嗦着,竟是没了血色,“……末将管教不力,兵士应乱无术,请陛下息怒!”
只见寒光一闪,一抹殷红刺痛了所有人的眼,一声闷哼中,一截细长的物事落在了草地上。
“啊——”有女子呼出声来,捂住小口惊得无法言喻,清丽俏颜之上,满是惊骇之色。
那正是从方才开始一直在旁冷眼不语的兮予,然而此时却也无法保持镇定,因她方才亲眼见到,那名为扬元的将士拔出剑来,将自己左手尾指齐根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