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鸳鸯奉了两杯茶后,就乖巧的带了余下翡翠等人退到了珠帘之外,将空荡荡的屋子留给贾母和卢氏说话。
贾母满脸的关切之意:“要不是前两日我去神武将军府做客的时候,冯夫人对我讲,我还不知你们家跟欧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卢氏做出难为情的模样,憋了半晌才道:“实在是羞于出口,要不是老太太提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的。”
贾母见她松口,便轻笑道:“嗨,咱们是什么情分的亲戚,说句交心的话,我早把你当半个闺女似的疼着,不为你诚心实意照顾我们玉儿,是为你本就是个踏实的孩子。荣国府虽然能力不大,可京城里也是姻亲遍地,对付一个小小的欧阳家,联络几户人家,上奏折一弹劾,不信不告倒了他们家。”
卢氏苦笑:“我总想着,欧阳家究竟还是五皇子的生母娘家。”
贾母恨恨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们就是太善良,否则欧阳家才不敢乱来。这次她们吃了大亏,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别犯糊涂,一定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叫欧阳家一辈子翻不得身!”
“这怎么可能?万一将来五皇子长大,觉得这事儿我们做的不地道,反过来怪罪,我可不就成了罪人?”
贾母觉得卢氏这话有点杞人忧天,那正德没做皇子之前,她也见过,并不是那种不分好歹的孩子。贾母便道:“五皇子可不是不知好歹的孩子,他自小亲岫烟丫头,那姐弟俩的感情不比一般,岫烟在他面前提一提,将来欧阳家就是用尽任何法子,也挽回不来。别的人不提,就说我们娘娘,万岁爷把七皇子交到凤藻宫抚育,现在七皇子只认准了我们娘娘一人,奶娘抱都不乐意。”
贾母脸上带着欣慰之色,卢氏忙道:“娘娘的病情”
“已经好许多,太医说了,这病需要静养,虽然不能再和那些年轻的妃子们争宠,但娘娘现在心下已有寄托,那些东西也就看淡了。”贾母感伤道:“但我心里总悬着,就怕宝贵人心有不甘,将来”
卢氏笑道:“老太太多心了,宝姑娘不敢说是你看着长大的,可您想想,自从她来荣国府之后,老太太待她比待三个亲生孙女还好,宝贵人不为别的,就为老太太这一番情意,也不会嫉恨娘娘。”
顶多就是将来想个法子再把亲生儿子给夺回去!
卢氏暗暗腹诽,面色上却不流露半点行迹。贾母当然乐听这种话,一连拉着卢氏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转到正题上来。
“那回岫烟给我们探春提的婚事,舅太太可还算数?”
卢氏微微一怔,贾母敏感的捕捉到不同,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没,没有,只是时间久了,我险些忘了这一遭。”卢氏干笑两声,心里暗气岫烟不先和自己通通气儿,怎么就把二丫头的婚事说成了三丫头?
贾母并不知这里头的缘故,仍旧笑道:“我想来想去,张家这门亲事极好,不过,她们太太舍不得这个女儿再嫁到远处去,要是换了迎春”
老太太试探的问着卢氏,她叫不准卢氏肯不肯应下。
“老太太容我回去考量考量,究竟这事儿做主的是我们小姑子,她不开金口,我们谁敢替她拿主意?”卢氏也不想女儿的小伎俩在贾母面前露馅,所以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卢氏一想到今日此行的来意,又忙将乾家的事儿说给了贾母听。
贾母自然是一千个赞成。
“虽然无父无母,但将来也少了婆婆在上面压制着。”贾母略一思索:“你容我且慢慢想想,也是一样的道理,等我几日在给你答复。”
卢氏一开始也没希望贾母立即应承下来,自然是点头答应。
用过午饭,贾母定要留下岫烟在馆住几日,又说年三十儿的时候一定把人送回凤尾胡同。卢氏想着前一阵子家里纷繁的是非多,就体恤她辛劳,便叫岫烟留在了荣国府。
这一下子可乐坏了贾宝玉,他心心念念的林妹妹不仅回来,而且还捎带了最受他敬重的岫烟大姐姐。贾宝玉这一宿没睡好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打滚儿。睡在一旁的袭人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二人足到天亮才正有睡意。
这日一早天才放晴,馆里边来了几拨人马,抢在最先的却是史湘云。这史湘云连早饭也命人从蘅芜苑带了过来,而且非要和黛玉、岫烟一处用饭。黛玉拗不过她,也匆匆叫人摆上了东西。
林黛玉才回来住第一日,小厨房柳家的亲自端了蒸好的蛋羹来孝敬。
柳家的是个特别精神的婆子,她站在门口见姑娘们用饭,便专挑那些新奇有趣的故事说给她几个听。黛玉还好,跟着岫烟管家,也见了不少世面,反而是一向活跃的史湘云,像听天书似的。每每柳家是说到精彩处,史湘云更是连饭也顾不上吃,只一个劲儿的追问后来又当如何。
柳家的心里得意,口中娓娓道来。
没几时,李纨带了两个妹子进了馆,见屋子里尚未撤下早饭,便好笑道:“快撤了下去,哪有客人都进了家门,你这个主人却还在吃喝的道理?”
紫鹃和美莲早一人端了一个银托盘过来奉茶。柳家的会看眼色,知道再说下去会适得其反,忙笑道:“哎哟,不知姑娘们这儿有社,我这就回厨房去,给几位姑娘门弄些小菜来,这样冷的天儿,再温一壶烧酒来,必定浑身暖洋洋的熨帖。”
史湘云拍着桌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