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洙懒得理他这话,仅仅是脚步微微一顿,仍旧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内侍跟了明成帝二三十年,因此倒还认得这位借口闭关实则不知所踪二十余年的国师,似乎印象里这位国师一向衣袂翩跹,就没有个穿道袍的时候。而且,国师似乎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道士?
眼看小太子混不懂事,说出这样冒昧的话来。内侍连忙把他拉到一旁,但他也不确定这位常神隐的国师到底是什么人,压低着声音道:“太子,这个,国师也不一定必须是道士……”
龙八因为常洙把他还当着国师这事瞒得严严实实,心下还有些不忿。也把声音压得极低地向内侍回嘴道:“哦,我看书里写的,有些朝代也有国师的,那些国师不是和尚就是道士。你说他不一定就是道士,难道国师是和尚,那他怎么不剃光头呢?”
他只是抱怨抱怨,自认为自己已经把声音放得极小,已经走到前面去的常洙一定听不见了。
谁知常洙都已经走到内殿门口,却突然地停住脚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龙八。
龙八作为一个向来有肚量没胆量的吃货,背地里在嘴上损常洙两句还可以,真要和常洙面对面,他立即就只有乖巧老实软得像根面条的份了。
他被常洙这样一看,心下立即就长了毛,骨碌骨碌地转着黑眼珠,却是不会说话了。
见那内侍在旁,常洙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一付春风拂面般的笑。他抚着衣袖缓缓道:“本座前日原本在海外游历,突然感应到陛下今日有难,待意赶来。来得仓促未顾得上换衣服。还请太子见谅了。”说着还弹了弹那根本没有沾上什么灰尘的衣服。
内侍听闻,心悦诚服道:“国师果然神通,从海上到京城,居然一日工夫就到了。”
克八心说你们今天不是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热闹,一直看到礼成歌舞表演全部结束,不久之前才回去的么。不出现到现在都小半个时辰了,就算是换作自己驾朵小云加油飞飞也能飞到了。还说什么是从海外赶回来的。
但又不能拆穿常洙,只好跟着内侍一同点头,干巴巴假笑道:“国师果然神勇。”
常洙作大度一笑:“那里那里!”他在从容的背后倒还是隐隐显得有些焦急,不再与龙八纠缠,朝内侍点头道:“我先去瞧瞧陛下,咱们回头再叙叙旧。”
内侍连忙点头道:“国师请便。”还十分殷勤地上前替他开了殿门。
龙八本想也要跟进去,谁知常洙进门后只是一拂袖,那两扇门板啪的一声并关闭起来,险些拍在躲避不及的龙八脸上。
龙八气得直哼哼,却也只能暗地里跳脚,拿常洙无可奈何。有常洙在这儿,他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反倒是不怎么担心皇帝会有事了。
老太监要拉他出去殿外,他说什么也不肯走。就在内屋门口蹲下来,把耳朵紧起来凑过去贴在门缝之上,听里面的响动。
皇帝似乎在常洙进去的时候便有所惊觉。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出现龙八所想像当中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人心的场面,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平和自若,仿佛两人根本不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见面。
龙八把眉毛拧成个麻花,他心想这怎么能够,峻哥哥不是说谣传中皇帝对常洙哥哥你那什么什么来着。常洙哥哥你难道不是因为皇帝那什么什么的纠缠才二十多年连面也不露的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平静地说话,这不应该。
龙八在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是十分执着的。他对那个急得团团转的太监置之不理,胡乱把想拉自己的手挥开。
他住门扉上越贴越近耳朵越竖越直,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一点点风吹草动。谁知那两道大门并没有栓上,如何支撑得住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上面,啪啦一下朝里大开,而龙八促不及防之下滚地葫芦一般栽进门去,五体投地的摔了个大马趴。
房内两人停下说话看向他。皇帝靠坐在床上,不知道常洙使了什么手段,看起来气色比方才好上很多。而常洙拉了把椅子斯斯文文地坐在床前。
皇帝神态不卑不亢,没有对某样事物苦恋多年而不得的那种谨小慎微的卑恭。常洙是从容自若的滞气度,没有被人多年痴恋的尴尬。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姿态,是一种并不亲昵也决不生疏的默契。龙八觉得,这两人看上去没什么,但是又绝对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在里边。
两人面上都露出吃惊之色来。
皇帝见他摔在地上也似是呆了,轻轻咳了一声
龙八回过神来,心道坏了,他在两人迟疑不定的目光中爬起来。见常洙优雅从容地微笑着,和他目光对上时微微错开了视线,也不说话。分明是记恨着自己背地里数落他。于是这时装出不认识的样子,不肯替他解围的了。
龙八只好傻乎乎地摸着头站在那干笑:“那个,我是想来问问,国师喝什么茶?”
常洙以袖掩口轻咳了一声,慢慢道:“东海龙舌,或是敬亭绿雪都可以,我这人十分随便,很好伺候,从来都不太挑剔的。”
龙八瞪圆了眼睛,常洙说的这些个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还叫不挑,那真要挑起来得是个什么样子?常洙哥哥你也太记恨了嘛!
好在这些事也用不着他操心,自有一旁的太监暗暗瞪了龙八一眼,答应了一声出去准备,想来这两种茶龙八虽然不知道,这皇宫里面却是有的。
皇帝